万袖落透过窗，望着青黛色层层叠叠的远山，嗅着清清新新如薄荷般剔透的晚风，若有所思。

拉开山里的木匠质朴手艺打造的一方小写字桌下的抽屉，里头有一瓶药片，不识用途。药片旁是万袖落的手机，平日里因为山里信号差所以用的很少，万袖落就干脆放在了抽屉里。

拿出手机，打开近几年十分流行的某音短视频软件。大山里的网速，上传一支不足一分钟的视频，往往要耐性等上好几分钟。

视频中，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儿，一双眸子显得尤为传神，一口因常年食杂粮果蔬而洁白无瑕的牙。但最惹人注目的，是手上舞动着的一个六号篮球。

因为发现山里有这样一些热爱篮球的孩子，万袖落无意拍摄了一段他们打篮球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谁想在现实与网络一向不觊觎存在感若小透明的万袖落，一晚上收获了数万人的关注。

自此，万袖落有意识地去记录这些大山里的孩子，以及那一份与他们的生活风貌略显突兀违和的对篮球的热爱。而其中，尤为受她关注的，就是现在视频里的这个，叫易东风的男孩。

上传成功，万袖落退出软件，娴熟地点上一支烟。除了对面这一片山，和眼前这一格窗，无人知晓这个安静到略显冷淡年轻女老师，还有抽烟的习惯。

而没一会儿，手机屏幕就开始不断亮起，点赞，评论的通知此起彼伏。万袖落将手机丢在一旁，脑中不自觉地闪过那些孩子在球场上畅快奔跑的画面。

万袖落并不懂篮球，过往对运动也从未有过什么涉足，勉强称得上运动的，无非来支教前每日的徒步上下班，以及是在支教期间，偶尔爬山登高望远。在一片群山围绕中感受极致的宁静与虚无。

而今天，就是为期两年的支教的最后一天，万袖落即将离开这片谈不上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的土地。原本她想过，永远留在此地，但最后多想了一着，还是决定先回到城里。

不可作恶，即便无意。万袖落庆幸，自己尚有对这个世俗世界种种禁忌与桎梏的感知意识。差点，就做出一桩坏事儿了。但她何曾知道，相较于一名支教女老师客死山中的故事，这山村里多的是奇谭志怪。

淡淡地吸了一口，青烟袅袅，伴着虫噪鸟鸣，万袖落放逐着思绪，想山里的干部们，应当是感谢自己的。毕竟作为一名支教老师，万袖落不仅付出了两年大好的青春岁月，守着山河寂寞。而且，临走还给山村里购置了一整套体育设备，光篮球就买了满满几大筐。

同时，还出钱找施工队，在任教期间建起了一个图书馆。花进去的钱不谈，这其中那些建材运进山里就费了不少力气。

但即便如此，万袖落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崇高。这一次事出有因的支教之旅，也没有任何和崇高搭边的动机。尤其是万袖落其实和孩子们走得并没有多熟，很多孩子抑或家长，对这个披着一头长发的万老师，多是敬畏的态度。

远没有，那个会舞刀弄棍比自己小两岁刚从大学毕业的马尾辫女孩来的讨喜。

不论如何，总归是各取所需。万袖落本就是心死如灰时，才想着不妨走进山里，无尘无垢求个自在。也曾想过让这简单到枯寂的生活，点燃自己心头这盘死灰。但不知该遗憾还是该释怀，时至今日，盖棺定论，仍然心如死灰，即便是八级狂风，这灰也如陈年死垢，没一点动静。

两年前，万袖落父母驱车前往万袖落公司门口，接万袖落去酒店里过生日。万袖落挎着包戴着耳机等在公司门口，谁想等来的不是生日快乐，而是救护车急促刺耳的笛声。就那么一刹那，这个毕业不久，年仅二十四岁的孩子，从此之后再没有了生日烛光，只有记忆中那旋转着的红蓝色和警笛声，晃着人躲闪的眼，刺痛着想闭塞却无能为力的耳朵。

赔了数百万，这笔钱能叫多少人安逸度过余生。但对万袖落来说，那数字上满是杀人凶手的面目，面目可憎。万袖落不是没想过报仇，干脆一命偿一命，然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