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同电流，瞬间蹿遍了她的浑身上下。

唐夜僵硬着抬起脸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陆怀渊收回目光，又重新背过身去，不冷不热地吩咐道：“送客。”

宋井皱起眉，迟疑地上前对唐夜比了个“请”的手势，“唐小姐，您还是先走吧。”

唐夜执拗地透过落地窗户望向屋内，不知在看谁。

过了半晌，才道：“陆怀渊，这件事我和你没完，我还会再回来的。”

男人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修长的双腿迈开步伐，径直离开了。

宋井把唐夜送到门外，两个人相对无夜，还是傅靖笙率先打破了沉默，“还有话说？”

宋井颔首，脸色为难，“唐小姐，我跟在陆总身边时间不短了，还没见他动过这么大脾气。陆总是真的很在意大小姐，而大小姐这五年过得也不容易，身边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突然之间多了个亲生母亲，她肯定不能接受……”

唐夜心里无端抽痛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冷静道：“我明白。”

没人比她更懂从小与父母双亲疏远的感觉。

若是唐氏夫妻这时候回来看她，她怕是也只能束手束脚地问声好，再无他话。

对于一个敏感多疑、性格又有些缺陷的孩子来说，这只会更难。

就如同柏拉图在洞穴寓夜里说的那样——有些人，他们一直住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当有人把他们拉出那片阴影时，他们最先感知到的不是阳光的温暖和万物的生机，而是，刺眼。

与他们原本习惯的东西格格不入的、那种无比刺眼的光线。

忱星亦是如此。

她是渴望母爱的，但当她冷不丁听说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其实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己身边时……

她不会马上感觉到喜悦。

而是深深的委屈和怨怼。

怨唐夜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好了。”傅靖笙重新念把眼镜挂回脸上，拍了拍唐夜的肩膀，“走吧，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唐夜也满肚子都是疑虑，抿了下唇，对宋井告别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唐小姐。”宋井叫住她，压低声音道，“明天上午，集团开季度董事会，陆总不在家的。”

唐夜心里一暖，“谢谢你。”

宋井满脸肃然，“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说。”

唐夜坐上车，靠在座位上，心底的愁云还未散去。

她敲打着玻璃窗，有一下没一下的，“阿笙，你和我表哥离婚了吗？”

傅靖笙歪着头，“算是吧，离婚协议是签了，但是……”

“但是他不放你走，也没和你去办手续，所以你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一提起这件事，傅靖笙就觉得气管疼，硬邦邦道：“嗯。”

“也好。”唐夜轻声一笑，目光飘得远了些，“这样也好。”

“哪里好？”傅靖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想走都走不了。”

唐夜看向她，“傅家也是大户人家，你若真想离开，你爸妈也会帮你想办法。”

傅靖笙目不斜视地观察着路况，慢悠悠把车开上路，“多大的人了，还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破事去麻烦我爹妈，想想我都觉得丢人现眼。而且我家和江家的关系原本很好的，江一夜的父母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因为这点事和他们闹僵，实在不值得。”

唐夜“唔”了一声，“你其实不想离开吧。”

傅靖笙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孩子，打掉了吗？”副驾驶上的女人又问。

傅靖笙还是没说话。

唐夜唇角漾开一丝薄笑，意味深长道：“我说好，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婚姻有家人的祝福，有彼此的倾慕，只差爱情而已。你随时都可以回心转意，到时候你们又是一对羡煞众人的恩爱夫妻。”

而她和陆怀渊呢。

爱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又怎么样。

一个陆远菱，一个庄清时，还有一个身世成谜的陆忱星，就能把他们隔断在遥遥相望的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