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林慕白说说他对楼外书的敬仰之情，那真是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让他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毕竟是他从十三四岁刚刚看小说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的网络作家。

直到三年前宣布封笔，除了《狂夜之息》以外，楼外书还创作了七八本小说，本本都是脍炙人口的精品，算是一个高产作家了。他用文字构筑出的奇幻瑰丽的世界，毫不夸张地说，影响了林慕白他们整整一代人。

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学校禁止使用电子产品的年代，学生们或用旧手机上网、或者溜去网吧，对着发光的小屏幕看完楼外书的更新，第二天再来到学校里一起讨论剧情。

老师和家长视网络小说为洪水猛兽，不知道没收了多少手机和出版的实体书。虽然他们各种围追堵截，仍然阻挡不住少年们忙里偷闲找书看的心。

平凡又紧张的学习生活里，小说是当时林慕白生活中唯一的光。

上了大学后，读了文学专业，但网络小说——或者说网络文学，却是一座巨大的冰山，沉默在象牙灯塔的海面之下。许多古板固执的老教授，往往对网文抱有偏见，认为网文难登大雅之堂，不值得称其为“文学”。

林慕白并不情愿。他迷茫过，像楼外书曾经带给他的那些澎湃的激情与刻骨的感动，难道只是他们学生时代的一场梦吗？有那么多人在写网文，那么多人在看网文，即使它只是一触即碎的幻梦，也是一场庞大的、为所有人共同编织的美梦。

保研面试时，对面的教授问林慕白，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林慕白中规中矩地说了几个在文学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并且分析了他们的作品的价值、意义以及在文学史上的影响。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过关了，却不敢直视教授赞许的眼神，因为在他的内心，永远有一片天地，背对学院的象牙塔，而对网络小说敞开。

如果让他重来一次，林慕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勇气说出“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楼外书，他写过《狂夜之息》”。

“现在，你有机会了。”闻韶朝他伸出手，“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亲口对偶像说出你的敬仰之情吧。”

……

……

不知道闻韶怎么安排的，经过他一番操作，林慕白在楼外书的家中和他见面了。

看见对方足有三四十平米大的书房，高到天花板的一排排书架，林慕白觉得，自己不像是到了别人家做客，而是进了图书馆。

“我在S大教历史，”楼外书给林慕白和闻韶倒茶，“所以书也挺多，可能你们年轻人看起来比较夸张。”

楼外书看起来四五十岁，儒雅随和，和林慕白前世在网上见过的照片差别不大。见到真人，林慕白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端着茶杯的手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翕动着嘴唇几乎语无伦次，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楼……老师您好。”

说起来，他和闻韶现在还是S大的学生呢！

楼外书和善地笑了：“叫我楼老师就可以。”

接下来，林慕白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受黎一之托改编《狂夜之息》的电视剧本，这曾经和楼外书用邮件沟通过。

“我有点担心我改编不好……”林慕白犹豫地说，“会给您的作品带来不好的影响。”

“小林，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楼外书反问。

因为我很喜欢你的书，所以我才怕它毁在我手里。

楼外书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过来，带着一种严谨的考量和审视。

林慕白悚然一惊。这目光仿佛跨越了时空似的，积淀了书房里成千上万本书籍的厚重，凝聚成某种几乎具有实质的力量，落在他身上。

他想起出门前闻韶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我喜欢您的书，在主角洛恩的身上，我能看到我自己，和我想要成为的模样。”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想要尽可能好地呈现洛恩的故事。”

楼外书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你这不是找到了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