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还是您这里好啊，没有洪水！唉，我们家里都让大水给淹了！我原本还有一个老娘、媳妇和一个小女儿，洪水一来都给冲散了！找？我肯定找了啊！我找了一个多月，找不着啊……我就找着了这个，喏，我家一个外甥，唉，这孩子是个哑巴，什么都不会啊，要个饭都不会！那我也不能不管他啊，你说是不是？我就盼着，我捡着他了，我那闺女也能让我们村别的亲戚捡着……啥都没了，都没了！这不是就出来了吗？还能怎么办？还得活人啊……”

“……这位大兄弟是江湖人？你问我这伤？哎呦，你这眼力不得了！你说的对，这是刀伤，不过你肯定猜不到是咋回事……你猜？你再猜？不对，都不对，我告诉你吧！哎呀，想起来就吓人，土匪！你知道吗，土匪！劫道儿的！那天可真是把我吓死了！……疼！怎么不疼呢？我都觉得我死定了……幸好土匪也以为我被砍死了，放着我没管！你问和我一起这个兄弟？嘿，你别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没啥用，关键时候可机灵了！土匪来了就他躲的快，你猜他躲在哪儿？你肯定猜不到，他躲到缸里去了！他爬出来的时候啊……一地的死人，就我还有口气，这不是我俩就一起逃出来了吗？你也别问他，问他也没用！他呀，吓坏了，这都好几天了还是呆呆的……”

“……大姐，您是不知道啊，俺们家原本是北边山里的，前两年我们那座山发现了矿了，那可不得了了，那些开矿的人那个凶啊，见到壮丁就抓去挖矿！俺家里兄弟十八个，都被抓去了啊，就剩俺和俺家这个小十八。俺身上有病，这孩子从小脑筋不太好，第一回抓壮丁才没抓俺们，俺们就赶紧逃出来了！大姐啊您是不知道啊，俺们一家老老小小二十三口啊……”

“……大娘，您行行好，别赶我们走吧，不然我们真的没地方去了……家？家早没有啦……唉，都没有啦，家，房子，田地，一眨眼都没有啦！要不是我和我这个大侄子出去放牛，我们俩也没有啦！是山神，山神发怒啦！半座山都塌下来，把我们村都埋在山底下啦！唉，大娘，我们俩真的是没地方去了……你看我这个大侄子，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我大哥还请人教他读书识字，我们村就数他最有文化了！原本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年给这孩子娶个媳妇，我和我大哥都看上隔壁家小花了，还没来得及给小花爹说，谁能想到山竟然还能忽然塌了！我大哥一家，小花一家，还有二狗家，铁蛋家，我们山上一共四户人家，没了，都没了啊……小花刚到嫁人的年纪，水汪汪一双眼睛，那么好一个女娃，唉……还有我大哥，一辈子好人，就我是我们家最没用的，怎么偏偏没埋死我呢？唉，大娘，您说我怎么办，我们家、我们整个村就我大侄子这一根苗了，我拼了命也要保他周全啊！大娘您行行好，我大侄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求求您，求求您……哎，哎！好，好！谢谢您！不用不用，我们还有一点银子，该给您的！大家都不容易……”

这一路走来，没有一天的戏本是一样的。吴是何前几日还用心记着着意配合，后来发现毫无意义，每天都不知道赵兄又要编出什么新花样来，他演个不说话的乞丐也演得心惊肉跳。

然而赵长安却还真的实现了书生“不食嗟来之食”的要求，即便遇到好心人慷慨施舍，他们总还是给一些银子的，只是因为赵长安的故事太过凄惨，总能花更少的银子多得许多的吃喝。

老实书生又一次对老江湖赵长安刮目相看，仿佛处处都是这人的舞台，任凭这人演出。他就像成名已久的梨园名宿，一人便能震慑满场的神魂，看客的悲喜都牵在他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人来的及质疑他，只能随着他的旋转跳跃心潮激荡。而书生自己，就好比是舞台上举着道具扮布景的新学戏的小学徒，将台上台下看了满眼，因震惊和叹服而动弹不得。

况且这还不是真的戏台，是攸关性命的江湖。

几日后，震惊叹服得累了，吴是何认真想了一想，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