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就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盯着眼前的李公公许久才辨认出来。

重重咳嗽几声，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喉间如同卡着一口浓痰，“李公公，你说什么？”

李公公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奉命去送柳小姐成亲，未料夫人怀了孩子，又哭又闹，甚至还要自寻短见，就是不愿意将军娶侧妃啊！”

老皇帝面上先是一喜，而后也有些不悦起来了，“这老三以后是统治天下的主，那女人来就是不懂规矩的乡野村妇！能嫁到皇家已经算是她高攀了，如今这幅做派，怎么？将来是想独占后宫吗？”

这前头那么多代帝王，也没有见哪一个后宫只有一个人的！

怎么偏洛凌绯这么一个乡野村妇那么特殊？

可转念一想，又想到洛凌绯怀了孩子，又有些不忍说的太厉害，有着皇帝的身份之余，他还是个老人，也渴望能早早抱上孙子。

说着面色越发阴沉，却是没注意到下头墨凛脸色难看。

又是墨尘归！

无论他多努力皇帝一点都看不到！凭什么？！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墨尘归可以，他就不行了！

从小到大，总是这样！他恨啊！！恨命运不公！恨皇帝偏私！

墨凛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又松，紧了又松，许久才恢复平常的笑意，“父皇莫要着急，说到底三弟妹开枝散叶了!”

老皇帝冷哼一声，墨尘归头一个有孩子，他自是高兴。

墨凛眸子微眯，转而又开口道，“只是若是由洛凌绯这样的普通民女做皇子妃只怕难以服众，再加上又是个不懂规矩的，只怕很容易就让三弟上不了台面。”

老皇帝站起身，身边的珍妃将药碗收了低垂着眸子站到一边。

又咳嗽几声，有些看不清墨凛，老皇帝下意识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道，“是么？看来你这个做皇兄的早已经为老三想好了退路？”

话说的有些讽刺，可墨凛仿若没有听懂一般，只微微拱了拱手，“还是那位柳姑娘，这次专门传信过来，说是洛凌绯怀孕，她愿意不要名分，在三弟身边伺候。希望儿臣向父皇申请。”说着墨凛又顿了顿，“儿臣看这柳嫣然对三弟一片痴情，不如就成全了她？”

皇帝也稍微有些动容，沉思半晌，缓缓开口，“成全她也未尝不可。”

只是好端端一个城主女儿，本就是去做侧妃的，他又是亲眼见过，从前当做正妃的人选，若是当真无名无分的跟在墨尘归身边未免有些委屈了她。

可而今洛凌绯怀孕，又是不愿墨尘归娶侧妃……

还真是有点难办！

老皇帝下意识皱紧眉头，有些为难，身子也有些疲累了。

墨凛看出皇帝的疲累，忙道，“不如父皇先给柳姑娘一个名分，莫让人欺负了才是。”

皇帝想了想，摆摆手随意道，“那就给她一个郡主的名分，其余的便全看她的造化了。”说着眼睛再没了力气，疲累的靠在龙椅上，“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去吧，朕也累了。”

墨凛自是抿紧唇，对着皇帝拜了拜这才退了出去。

珍妃这才上前将老皇帝给搀起来，“圣上臣妾这便扶您去后头寝殿休息。”

老皇帝点点头，枯枝一般的大手拍了拍珍妃的手背，“辛苦你了，还是你最趁我心意。”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子，已然是行将就木了，也知道不少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他，面上说着万岁，可实际上却巴不得他当场死去。

身居皇位，不正是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父子亲情，夫妻恩爱？

不过为着他身下的位子罢了！

他不相信任何人，可如今都这般了，总是要图个高兴。

眼前的女子话不多，除了喝药二字便再无其他，做的事情也是十分贴心，他一说话，珍妃也只是低着头认真听着，并不插话。

作为皇帝，他最喜欢的便也是这样的人。

珍妃只微微笑笑，低着头并未说话，眸子却是落到老皇帝未喝完的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