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阳光穿破云层，斜射向林梢，尚有耀眼的水珠悬挂在翠绿的叶片上，风一吹，叶片颤巍巍的，水珠便也摇摇欲坠。倏地，几点晶莹簌簌坠落，仿佛欲将叶脉的颜色一并洗尽。

黑白二人相对而立，喘息了许久，一道剑光终于撕破寂寥，伴随疾风呼啸过脸颊，绞着被削落的发丝直抵咽喉。

黑衣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退出一步，侧身避开致命一击。趁对方来不及收势，手中双刃笔直地刺了过去……

风停了，草静了，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一场厮杀就这样结束了。

待方远蝉醒来，已经躺在医馆的床榻上。他扭头四下环视，屋中陈设简单，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他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了，医馆的馆主名唤秋锁阳，在他看来，那是个有趣儿的姑娘。

不远处的圆木桌上摆放着新添的酒水糕点，方远蝉这才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晓得昏睡了多久，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他勉强撑起身子，强忍着伤口处牵扯的疼痛，还没坐稳，便有人“砰”的一声推门闯进来。

“方远蝉！我救你难道是为了让你拿命一次一次和人去拼的？”

不带一丝关怀的口吻，可方远蝉就是喜欢她这股泼辣劲儿，不禁戏谑道：“小阳阳，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秋锁阳狠狠瞪他一眼，眼底含着三分怒气，只是不愿同他耍贫嘴，走上前来扶他坐正，不急不缓地拆开缠在他身上染了血的白纱带。

“我可警告你，你再敢碰那孩子一下，我就把你治成残废！”说着，她两手稍一用力，泄愤一般勒紧了方远蝉胸前醒目的伤口。

“哎哟——疼疼疼疼！”方远蝉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恼，还不忘打趣，“小阳阳，你舍得嘛？”

秋锁阳顿了顿，抬眼见他目露喜色，登时心头一狠，手上再加力道：“你说我舍不舍得！”

“啊——”

一声惨叫从厢房传出，惹得候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掩口偷笑。

“小阳阳，你……”责备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方远蝉怅然叹了口气，“你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子，别看他年纪不大，我追杀了他好几天呢！”

“总之，那个孩子你不能碰！”秋锁阳立即拉下脸来，语气认真且坚定，分明带着警示的意味。

方远蝉无奈，只好舔舔干裂的嘴唇，识趣地闭嘴，不再与她抬杠。

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秋锁阳简单叮嘱几句，起身要走。

“小阳阳，我要饿死了。”方远蝉偏想多留她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在背后卖惨。

秋锁阳随手将桌上的糕点递给他，早就看穿他的小心思，没好气儿地一甩头：“有手就自己去拿，我还要忙。”

从他房里出来，便径自去看望还在昏睡中的少年。

少年平躺在榻上，面容白皙，就连嘴唇都不见多少血色。刺目的阳光跃入窗口，覆上他的眼睑，使得长长的睫毛投下一排蝶翅般的影儿，然而依旧没能将他唤醒。

秋锁阳悄无声息地在一旁坐下，小心翼翼为他掖了被角，望着那张冷峻又熟悉的面孔，不禁感慨时光。

穆沉死后，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穆深了，只是听些来疗伤的江湖人偶尔提起，麟渊楼不久前有一场大乱，老楼主穆玉穹就此殒命。

再次相见，不想穆深已经十八岁了，能独自以羸弱的肩膀担起危如累卵的麟渊楼。只是江湖动荡，人心难测，他竟被迫落得如此地步。

轻轻摩挲着穆深的眉目，秋锁阳总有一瞬失神，不知不觉记起当年的穆沉。除了性情，他们兄弟实在太像。

只是每每想到穆沉的死，她都深感歉疚。

穆沉是因她而死的，所以她欠穆家一条命，为了偿还这笔债，她说什么也要护穆深周全。

那是几年前的旧事，旧到如果不是借着酒劲儿，她以为自己就要忘记了……即便穆沉曾为她只身独闯鸣语堂，可最终除了一段风流佳话和武林传奇，就再没能留下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