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楚王殿下舟车劳顿，现在已经在屋里睡下了。”
老尚书程夫子笑呵呵地拦住眼眶红红的楚王世子，给他倒了杯清茶。
“咱们家也算是老交情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有事不如给老夫说说看。”
楚王世子停下闷头就往里冲的脚步，又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花，尴尬地对老尚书笑了笑：
“是我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父亲，所以失态了，还请世伯不要怪罪。”
说着敛了敛衣襟，和鹿门山院的程山长就在院里落满黄叶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楚王世子原本想问楚王身体是否康健，微服私访途中是否遇到危险，但现在楚王本人就在屋中，身体如何之后就能见到，再看老尚书神色如常，此行应当十分顺利。
两个问题等楚王睡醒了就能得到答复，他索性避开这两个话题，寒暄一阵之后，转而向老尚书问了另一句话：
“世伯，您久居江南，依您看来，这儿的局势如何？”
此地是程老尚书自己购置的一处僻静别院，虽然不如别家占地广阔，华美轩敞，却胜在隐秘幽静，再加上楚王府自带的白袍卫守护，无关人等一应不许靠近，更能保证其中的消息不致走漏。
这也是楚王世子能在庭院中就问出这句话的底气所在。
老尚书闻言捋了捋胡子，看着秋风裹着落叶，在头顶上打着旋，摇头晃脑道：
“不好说，不好说啊。”
楚王世子的心情顿时糟糕了起来，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不好说又是个怎么不好说法？
“还请世伯不要再卖关子了，天子派父王下来清查官场，却未必没有就近监视江南那位的心思。我和父王也只是异姓王一脉，和那一位比起来还是有颇多不足的。再加上，当年驸马和公主过来，都没能镇得住那位，现在的情况只会更糟。”
程老夫子原本正端起杯子想要喝茶，听见楚王世子这么一说，顿时又把茶杯放了下来，眼中露出赞许神色。
“不愧是当年出过‘王佐之才’的颍川荀，每一代荀氏子弟都是天资聪颖。行，老夫就先给你说说这江南如今的局势。”
楚王世子一喜。
程山长官场沉浮几十年，被先帝贬谪多次，每一回贬谪之后都能高升，最后还能在六十多岁的时候急流勇退，回来安享天年，足以体现人家的手段十分了得。
他自己不过也才十五岁，人家走过的桥都比他走过的路要多上好几倍，这次跟着南巡，也是为了历练而已，楚王并不要求他能挣到多大功绩。单论手段而言，他和程老尚书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要是能得到他一星半点指引，也许就能够少走不少弯路。
他情不自禁地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尚书。
程老夫子看着楚王世子如此上道，心中也难免生出一点为人师表的得意来，端起桌上泡好的清茶润了润喉咙，就给他细细分析起来：
“你看到那边的池塘没有？”
程老夫子指了指院子里挖开的一方小池塘，这池塘不大，外面的流水也渐渐干涸，因此水质十分浑浊，飘满了绿藻。其中原本养了鱼，也不知为何，极少见到。
楚王世子顺着他的枝头看过去，也只看到平平无奇的一方景色，比起王府更是多有不如。荀玉不解其意，于是虚心向程夫子请教：
“小侄看到了，世伯指着这个池子，莫非……是想告诉小侄，水太混，不好下手？”
程老夫子点了点头，表情却不怎么满意。
“江南官场当然是一滩浑水，老夫当年被先帝贬谪的时候，就到过江南当官，那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风气已经十分败坏，欺上瞒下，官商勾结之事更是时有发生。这不，都派了多少个巡盐御史过来了，也没见好上多少。”
“要治理这儿的官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陛下能有这个魄力，把江南官场从小到大的官全换上一便，再把盘踞在此地的豪商大族杀上一通，就能太平一阵，不说一辈子，至少十年之内没人敢出头。”
“当初镇南将军要是没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