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我家那婆娘管得到我？要是敢派人来催，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被傅大老爷叫做孙千总的彪形大汉也不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眼里含着某种莫名的火光。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之前你在酒桌上跟我说好的，要把你们家女儿送到我这儿来，还算不算数了？”
孙千总搓着手，脸上带着下流的笑容。
一想到刚才在灵堂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心中就是一阵火热。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刚才他在灵堂前面就见着一个小美人，身上穿着粗麻布做的齐衰，虽说身边站着一个金碧辉煌的太太，可对方容貌本就不出众，亮相映衬之下，反而更是突出了她雪白的肌肤，缎子似的黑头发。
更别提转过脸的时候，那恰到好处的五官，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孙千总这边急不可耐，但傅大老爷反倒犯了难。
照例说，家里有长辈去世，只要还是在五服之内，这些族人都是得守孝的。既然是守孝，那就不论是婚娶之事，还是在家和正妻姬妾造人，都是一应不许的。
老太太这才刚刚入殓没多久，连出殡都还没出，根本就不可能商谈这种事。就算是家里两个女儿只服一年的孝期，那也不能在现在就和孙千总商量这种事。
想到此处，傅员外就要摇着手拒绝。
“千总大人，您看咱们家现在忙忙乱乱的，恐怕不适合……”
咱们家现在正办丧事呢，就算你想要娶咱们家的女儿，那也得等到老太太下葬之后不是？
……
孙千总原本就是个粗人，听着傅员外拐弯抹角的话就有些不悦，两条虫子似的大浓眉就拧在了一起。两只结了厚厚老茧的手一用力，桌子上的茶杯就跳了起来。
滚烫的茶水洒落一地。
“我才懒得听你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老实说，你嫁，还是不嫁？你可别忘了，你要守孝三年，要是丁忧，你头上的乌纱帽可就得摘掉三年。咱们江南这地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过来当官，到时候你头上的乌纱帽可不一定就能还落你头上。”
孙千总两只油亮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又转，不怀好意地盯着傅员外。
“再说了，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朝廷的动向，我也是时常关注着的。我听说前段时间，圣人就让百官议论如今的冗官冗费，说是要裁撤不少没品级的散官，虽说具体条文没出来，但我猜，像员外郎这种交钱就能有的职位，怕也是在里面。”
“有门路的人丁忧回来当然还有同门举荐、师父提点，但是没有门路的人嘛……就只能靠运气了，你说是不是？你又不像咱们，皮糙肉厚的，拎把刀就能跑到战场上去搏命赚军功，三年之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啊。”
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想攀上安王了，偏偏又没门路，只得找他。要是他不肯，将来三年之后，他头上的乌纱帽还有没有，那就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
孙千总这句话，正好就戳中了傅员外的肺管子。
朝廷想要裁撤冗官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也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像员外郎这种只要捐钱就能得到的散官，除了有个官身，到外面好看之外，其实没多大作用。
他还算跑衙门跑的勤的了，像城里其他人，比如卢员外，那就是个成天待在府里风花雪月，吟诗作赋的主，根本连到衙门里点卯都懒得点。除了捐一笔钱之外，朝廷每季还得给员外郎这些蠹虫一样的东西发米粮，发文房四宝，时令衣衫。
而且有了官身之外，他们还不交赋税！不服徭役！
众所周知，江南乃是鱼米之乡，本地有名望的大族无不是富得流油，手下有着几千几百亩田产的。更何况有些善于经营的，手里还有不少铺面，每年的进项都不知凡几。
就连捐官那笔不小的数目，恐怕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九牛一毛。
朝廷收不上这些人的赋税，反倒只能靠他们九牛一毛的“捐官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