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安毕竟是年轻男子，恢复得要快很多，喝了几次药，躺了这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等脑子恢复到正常状态，就把累了一天的沈长缨给送回北锦斋了，半是要挟半是哄，让她好好歇一天，不必看任何东西。

生过病的人最知病着多难受。

越到年关，日子过得越不太平，老皇帝的公务变成了太子的公务，而太子的公务都堆到了他身上，权没拿到多少，事儿堆了不少。

老皇帝这些日子见得人越来越少了，可能是冬寒，也可能是身体真的不经用了。周温安已经很久没有私下见过老皇帝了，正想着要不要到宫里走一趟，去见见他。

皇帝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什么也不曾缺，要表孝心的东西太难拿。

沈长缨歇过一天后，也没再那么拼，这天忙里偷闲做冬饼时，被周温安瞧见了，便端了一整盘冬饼到他面前。

“长缨发现自己最近手艺精进了不少。”她拿起半个手掌大的冬饼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接着油酥碎，这才没让那些碎渣掉在衣裙上。

冬饼，里面的馅料都是秋冬时收获的干果，一个一个地碾碎糅合得来的。京都冬日寒冷，除了衣物，人总要吃些东西才够御寒。

周温安看着那盘冬饼好半天，忽然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位贤良淑德、却软弱的女人。她也喜欢做糕点，想着法的哄他吃，但周温安每次都没吃多少。

有年冬天，外面飘着大雪，宫里烧着火炉，周温安坐在安宁殿内一本正经地念着“之乎者也”，他母后便在一旁吃点心，有时候到兴起之处，也会把盘子端给他，让他尝两个。

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也不喜甜滋味。周温安能念着母亲的面子吃两个，便再也不肯动嘴了。那时候皇后做的就是冬饼，这是她想了很久，也试了多次，最终弄出的一小盘。在大雪弥漫的冬节做出来的，就叫了冬饼。

他看得到母亲眉眼间的失落，想着要说些好话去安慰，话还没说出口时皇帝就来了。皇帝笑盈盈地把皇后手中的盘子拿走，一边吃还一边夸，直说之前从未吃过，问着皇后说这饼哪儿来的，知道是皇后亲手做的后又毫不吝啬地去夸奖。

“芊芊手艺最得朕心。”那人吃完盘中最后一块冬饼，又去缠着皇后了。

那时候日子真是好过。

帝后情深，后宫和睦。

再一转眼老皇帝就变了心，渐渐地和先皇后淡了。但先皇后故去后，周温安又在他父皇的行为中看出些不寻常来，那人好像还眷恋他的母亲。

他喊了声“沈长缨”，硬生生把自己从回忆中逼出来。

“嗯？”她还吃着东西，忙咽下后回他。

“再做一盘冬饼吧。”

周温安说是进宫带给皇帝的，她没马虎，立刻挑着食材去做了，抱着原来那盘冬饼进伙房的时候，身后还捎带了个人。

她也没理他具体要做什么，洗干净手就去准备油酥和果仁碎，这边正揉着面呢，那边人淡淡开口。

“你知道冬饼是如何来的吗？”

沈长缨学糕点的手艺都是四处去学得来的，乍一问还真反应不过来，她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回，“我是从南地一户糕点铺子学来的。”

“冬饼是由我母亲做出来的，她头一次做出来的时节，跟现在差不多。”

今年冬天雪下的晚，现在还没见半点雪。

沈长缨听到后顿了顿，知道周温安大抵是遇上了心事，等着他自己慢慢说出来。

“我父皇曾经也很喜欢吃她的糕点的，后来就慢慢忘了。”先皇后走后，宫里也没人再做冬饼，周温安今天忽然生出些杂乱情绪，想要拿这冬饼来试一试他那父皇。

冬天，风尘裹雪，贫家难眠的时节。

先皇后走得时候是秋天，但周温安对于母亲最深刻的记忆其实就是在冬天。

这些年来他对老皇帝一直不咸不淡，谈不上热络，也谈不上忤逆。而老皇帝的偏心又是出了名的，这七皇子啊，得宠的很。这两方的态度，外人看得清楚，又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