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王宫的大殿前头是一片广场,入秋以后,这里成了一片忙碌的工地。一座高台拔地而起,打破了王宫建筑规整的格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倒配得上它的名字——召魂台。
民夫们劳作的号子已销声匿迹了好几天,召魂台在白天看可算得宏伟辉煌。台上幡旗招展,汉白玉栏杆衬托着青石台阶,天子的黄龙伞盖下面设立了两个华美的红色坐垫,等待着夜幕降临时主人的驾临。
一到夜晚,召魂台便成了整座王宫最热闹的所在。宫人们不论所居何处,都能听到从召魂台方向隐约传来的清脆铃声,那是用来召唤王后亡灵的。不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见竖立在高台上的如林的白色长幡,上头或用羊血,或用朱砂曲曲弯弯画着各种各样奇奇怪的文字和符号。半夜里见到这些,听到这些,哪有不疹得慌的?
别人可以躲得远远的,偏偏周公定不行。周夷王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拼命地使唤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撂。刚刚费心巴脑的操办完王后的丧事,却吃力不讨好,被夷王指着鼻子骂“根本没尽心办,存心的”。好容易不提这茬了,姬燮又想起建召魂台了。
秋收农忙时节,把农夫们从地里拽出来干基建工程,这可是挨骂的差事。为了讨夷王的欢心,周公定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台子建好了,又命他搜罗江湖术士,大巫神棍,入宫为王后召魂。
饶他抓耳挠腮了许久,可夜夜都被戳穿,不过是江湖骗子的一些粗鄙伎俩。于是,王宫侍卫可有得忙了,夜夜都得值班斩杀几个骗子,血淋淋的尸身一到天明便运出宫门。搞得本就阴森森的王宫更加疹人了。
这也就罢了,夷王每夜召魂时,还必得宣召周公定相陪。弄得他昼伏夜出,逢到要上朝的日子,竟彻夜不得休息。再这么下去,这把老骨头怕是要熬不住了。
一连弄了半个多月,召伯虎终于看不下去了,在某夜夷王再一次设坛召魂时前来劝谏。刚走到台下,就遇见了睡眼惺忪且叫苦不迭的周公定,拼命地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子穆啊,你劝劝大王吧!如此这般下去,别说老臣了,就是大王自己也熬不住啊!”
召伯虎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话里有话道:“这不是国公爷求仁得仁的结果吗?”
周公定眨巴了几下眼睛,显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召伯虎也不理会,继续往上走,忽听台上传来夷王的怒吼声:“又是一个骗子!阿己从来没有这般和孤说过话,骗子!拖出去斩了!”
不多会,两名侍卫拖着一个巫师打扮的人走下阶梯,那人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被使了什么手段,连求饶也不会了,只如一条软麻袋一般在台阶上倒拖着,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召伯虎无奈地摇了摇头,步履沉重地登上召魂台的最后几级阶梯。周夷王背对着他坐在黄龙伞盖之下,披散着头发,似乎正在发怔。听到他的问安声,姬燮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召伯虎瞧着他的脸,略微有些惊讶,心道:上朝时隔得远,不想不过半个来月,大王竟憔悴至此?
召魂灯幽暗的光影下,姬燮的脸一丝血色没有,苍白得有些可怕,两颊瘦削,颧骨高耸,隆准长目,眉宇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气。仿佛一只在暗夜中迷失方向的野狼------
“大王,已经为王后召魂了大半个月,一无所获。想来人死如灯灭,事既不可得,不如撤去召魂幡,毁了这召魂台,也好让王后安心入土。莫要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啊!”召伯虎心疼地劝慰道。
他本以为姬燮定会勃然大怒,已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谁料等了许久,只听得夷王一声苍凉的叹息声:“爱卿啊,孤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孤太想阿己了。哪怕明知希望渺茫,总想着最后再试一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带乞求地向召伯虎要求:“让孤试最后一次。卫国大巫已在路上,若这次再不行,孤便如卿所想,撤去召魂幡,毁了召魂台,从此再不言召魂之事,如何?”
召伯虎还能说什么?看着他血红的眼眶
第二卷 反转朝歌 一百一十七 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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