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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阳节,荆襄邓一带,正是家家插蒲,户户焚香,吃粽子喝雄黄酒看赛龙舟的大好日子。

一大清早,襄阳城北汉水南岸宏阔的沙滩地上,颦鼓咚咚,画角呜呜,旌旗在略带潮润的劲风中猎猎作响,刀枪在光斑陆离的晨曦里灼灼闪耀,一万五千名由襄阳、西山和洞庭三地精心挑选的马军、步军锐卒衣甲鲜明,盔缨辉煌,各按方位背南向北,分作三个阵列一字排开;其豪壮威武气势,肃穆庄严氛围,引得城内城外数万名百姓扶老挈幼,呼儿唤女,前来四面围观。

上午辰时,在四围嘈嘈杂杂嗡嗡嘤嘤的窃语声中,起兵仪式正式开始。

起兵仪式由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公孙黄石主持。在二百名戎装佩剑、马刺叽叮的士兵卫护下,赵珏在前,费阿公和孟姥姥及六十四名赞礼官随后,各人均服盛装,戴高冠,昂首阔步、目不旁视的登上了专门筑起的三百二十级台阶的黄土高台;高台四面绣着飞龙舞凤的旗纛,每面旗纛下又均挺立着八名衣甲鲜明执刀荷戈的卫兵。

在震耳欲聋的颦鼓画角声中,费阿公庄严的宣读了祭天地社稷宗庙的文告,而赵珏则在八名赞礼官的导引下,于费阿公的诵读声中分别向着天地社稷宗庙的牌位焚香拜祷,跪叩如仪。祭奠仪式完毕,又由公孙黄石宣读起兵檄文:

夫同胞者,同父共母,骨肉至亲也。我朝太祖武德皇帝东征西伐,血染襟袍,终得扫清寰宇,荡静中原,奄有天下,抚绥八方,创我大宋皇朝百世不易之煌煌基业。武德皇帝智量宽宏,亲友爱人,老人之老,幼人之幼,遑论兄弟子侄辈也;不意有弟匡义,阴蓄异志,包藏祸心,觊觎神器,图谋天位,竟藏萁豆相煎之心,谋同室操戈之举。呜呼,雪飘白夜,帷掩黑幕,烛影烁烁,斧声叮叮,太祖皇帝竟而龙游大海,暗昧薨逝,遂使山岳崩坍,江河失色,人伦之道悖逆,同胞之义尽失……

公孙黄石旁征博引纵横捭阖,既滔滔不绝,又抑扬顿挫,从太祖皇帝的英明神武,艰难缔业,讲到太宗皇帝的刻薄残忍,穷兵黩武,再讲到真宗皇帝的东封西祀,穷奢极欲;特别详明细致的讲述了“烛影斧声”、“金匮之盟”两大疑案,明确无误的提出了太宗皇帝的得位不正,其杀兄逐弟,就连子侄辈也不放过的行径心地之毒,手段之辣,更是人神同忿,天地不容。如今我等起兵讨伐,不过顺天应命,抑恶扬善,为太祖皇帝昭冤雪耻,为德昭德芳讨还公道而已;将来大业得成,新皇登基,我等便是佐命功臣,开国元勋,富贵共享,荫及子孙等等。

今人心未泯,天道犹存,襄阳、西山、洞庭及吴越、漳泉、川蜀各地联军三十万,誓将协同声势,舟车并进,匡扶社稷,整顿河山,复我太祖皇帝旧业,雪我赵氏先祖耻恨。春雷发声,万物咸应;一夫倡义,百夫影从。檄文到日,各地官民亦当勒兵驱马,举武扬威,于此非常之时,共建非常之功也!……

公孙黄石嗓音虽嘶哑沧桑,但却字句铿锵,声情并茂,极显气势;读到慷慨激昂处,台下将士更不时举刀挥戈,摇旗舞帜,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报仇,报仇”、“复国,复国”的呼喊声。

赵珏在公孙黄石忽而义愤填膺、忽而悲愤欲绝、忽而慷慨激昂、忽而豪情万丈的宣读声中,眼前一时浮过父王临鸩之前殷殷哀告斑斑血泪的惨容,一时浮过大雪之夜仓皇逃亡的凄景,一时浮过数年间来忍耻负辱的历程,亦是百感交集,心潮奔涌,目中怆然欲泪,胸中久久不能平静。

公孙黄石宣读檄文完毕,赵珏便在十六名手捧印绶冠服的兵士卫护下,阔步走至高台正中,进行起兵仪式的最后一道程序。

“众三军,”赵珏俯瞰着台下旌旗蔽日戈梃耀目的战阵,俯瞰着阵后汤汤东流日夜不息的汉水,无声的舒了口气,然后凝神聚力,气沉丹田,朗声开口,将透着丝丝金属颤音的三个字远远的传送了出去。刚一开口,台下将士及围观百姓便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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