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下，寒鸦飞过，破屋上瓦片滑落。摔在青苔上，瓦片相磕，顿时支离破碎，惊起四周的老鸹，扑棱着隐入夜色。

屋外的动静打破堂中的沉寂，“霍琛，谢谢你未因此向我隐瞒。”即使真相很残忍，她不想要费劲心思的谎言，如此这般，郑合欢至少觉得还不算太难堪。

想到那份卷册，郑合欢隐约觉着这个真相，是那人故意引她去发现的，“霍琛，秦王可知那兵工厂里有冯家的人。”名册是个交易，更是个索引。

“我不能确定，但是正常来，秦王既有名册那必然不会全然不知。”若是不知，那才是异常。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霍琛猜测，阴差阳错，他们都成了棋子。

“霍琛，冯家为何要置我郑家于死地？”问题很尖锐，郑合欢在克制着情绪，面对霍琛，她的头脑必须清晰，她不能慌乱。

意作弄，有一，他们之间参杂着血海深仇，明明他们该是亲人、是家人。“冯家先祖为韩国血战，却被韩国抛弃。我当年去到韩国，是为查明当年冯家军兵败的缘由。真相如此，韩国就必须为我冯家军陪葬，祭奠冯家军将士的亡灵。”

“所以，冯家要灭的是韩氏王权。我领兵抗秦，便是阻碍冯家复仇，作为障碍，郑家必须为韩国陪葬。若不是那道圣旨，那日，我郑家该死绝的。”这露骨的真相残忍到心窒，“原来...真的是我的愚蠢害了郑家，害了那些无辜的性命，我不该痴心妄想的。”组建御秦军，为韩国不灭，更是为郑家不能被韩国抛弃，然而，命运却换了另一种方式，将郑家牺牲掉，甚至赔上多。

探清一切，回想曾经，后悔，却不可能回到过去，这便是活着的绝望。

“不是，错在我。在傅宅密室发现当年冯家军覆灭的真相，冯家必会对韩国寻仇，我该阻止你去上战场。更错在我心存侥幸，当时你最后一战，冯家将我召回，我误以为是冯家放弃了复仇，没成想那会是冯家的最后一击，是我太真。”

当年她赶去法场，霍琛却在韩国消失，联系不上，这便是真相。回忆起，他会遗憾、悔恨、歉疚。从那一日起，他意欲弥补，将她护在冯家羽翼之下。真相揭露，原来自己所做的弥补是更深的伤害，她陷入权势之争，认贼作父，自己竟是罪魁祸首。

长剑脱鞘，剑柄递到郑合欢的眼前。夜夜无眠，一分一秒都在内疚，自我折磨。死在她的剑下，她可泄愤，他也能够解脱了。他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在逼她，也是在祈求。霍琛在借她的手了结这一切，结束他的痛苦。

“师傅命我护住你，我未能做到；我承诺张良护你周全，换的当年真相，我又负了他；如今师兄不能再陪你，我终究是负了你。”

握着她的手，长剑对准自己的心脏。借力运剑，瞬间，剑收刺入肋骨，血液染红衣襟。手中的剑正在结束他的生命，她不愿意，她做不到。

掰开他的手，迅速将剑抽回，掌风将他推开。剑锋沁血，滴落时，郑合欢红了眼，忍着泪，割下衣袍。锦帛扬起，落下，盖住滴在地上的血迹，又很快透上鲜血。

割袍断义，血迹污了蓝色的布帛。

“你我，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她下不去手，他是冯家人，她忽视不了。断情绝义，形同陌路，如此便够了。

拜入冯家门下，她被人称作“娘子”。

入了暗狱，她被人称作“大人”。

只是这些身份不过是交易。

她只想做他们的“闺女”、“徒儿”、“师妹”，这些身份与生俱来、情真意切，却再无缘分，也换不得。

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钟子期死，伯牙擗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与鼓琴也。

看清霍琛身后的伯牙抚琴像，郑合欢突然明白为何要引她来此。撇下手中的长剑，剑顺势倒在他的脚下，清脆作响。

“师兄，你非伯牙，我也不是钟子期。我们都活着，却回不去了。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师兄，霍琛，后会无期。”

这一切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