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点稀稀落落，铺满夜幕。

巷口拐角处，一道寒光闪现。长剑划空，待郑合欢听出剑破风声，已是避之不及。转念扯下系腰上坠于流苏的红翡珠子，捏指贮力弹出，射中那人手腕。

剑锋偏下半寸，转瞬间，肩上披风系带断落，玄色披风贴身滑落，大毛浸上雪水，湿漉一片。那人踏雪而来，脚下湿滑，剑已出更难夺身收回，待剑柄越过郑合欢的肩膀，随即抬脚踹于那人胸膛。

雪地可加速行进，却也难控制腿脚。一道身影飞出三米开外，肉身撞在石墙上，嗡声作响。郑合欢心有余悸，这大雪里，她当真也迟钝了几分，破风剑鸣的声音她向来熟悉，而此番却是剑近了耳畔才有反应，实是不该。

刺客单膝跪在墙角，捂着胸口，撑着剑，粗喘着气。刚吐掉嘴里鲜血，颤巍着直起身子欲重新站起来，却被人踢掉手中的剑，踩在脚下。

郑合欢脚下蓄了力，刺客顿时动弹不得，渐渐也放弃了挣扎，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剑拿不稳，怎么做这行！”郑合欢俯视着脚下的人，仰躺在雪地里，靴底的雪水浸透了衣襟，男子身子不禁寒颤。

郑合欢微微松开脚，那人卷起舌头，牙齿咬破藏在舌根下的毒液，只一瞬，便闭眼咽了气。来杀她的人是死侍，郑合欢始料未及。

原本未打算杀他，她要知道今夜是谁要她的命。现在什么都没问，就咽了气，郑合欢不经蹙起眉头。抱着最后的希望，蹲在身子在刺客的腰间寻摸了几下，果真是摸到了一块硬牌。铜质的牌子，磨砂的触感，摸着有字。

十九，暮。

郑合欢看不大清楚，只能凭着触觉辩的上头的字。刺客是永夜楼的人，姬无生派人杀她，当然，也可能是有人向永夜楼递了帖子，买凶杀人。

无论如何，有人在盯着她这条命。

而此时，唐家，西边院子，也有着不动静。

“派出去的人死了。”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拿着白绢，一点点的擦着绿叶上的雪水泥点，极致的专注。

“死了，此番买卖算是亏了。”姬无生话语很是惋惜，可那样子却漫不经心，心里早有准备，只盯着唐回仔细地擦着他那盆菜。

“是亏了，赔了一颗种子，拿不回尾款，师傅心里定然不舒坦！”

“徒儿，师傅可不喜欢吃闷亏？银子可是好东西，我定是要补回损失的。”永夜楼卖人命，也卖情报。只要出得上价，人命，情报皆可奉上。

能在永夜楼手下逃命的，普之下本就没有几人，一般取了命，苦主入霖府无机会知道买主是何人。而今夜这个，偏偏是有本事逃脱的，便有了在生前买回买主情报的机会。

一事闭，未成事不收人钱财，永夜楼便未失信。自此大路朝，各谋生路，谁也别碍着谁的前程。

“那盆青菜擦它做什么，何不趁雪丢到外头去，滋养一宿！一盘菜还真当名品养着不成？”姬无生终是人不住了，想阻止唐回这荒唐的做派。

唐回只停下片刻，随后又慢慢的擦着那一大盆绿叶。“师父想做二次买卖，打算何时去？”

“等雪停。”

“冬想看些绿色，毒物又看多了，腻了，它很合适。”越美的东西越是毒。唐回自查出了湘夫人死因，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会忍不住想要毁个干净。

心翼翼的擦完了最后一片叶子，唐回滚着轮椅，找了净盆，丢下白绢，净手。屋里香烟袅袅，温暖如春，与外头的冰雪地是两个世界。

“师父，那郑氏女子，徒儿越发好奇了。”

“确实是有意思。”

这师徒二人，对郑合欢已满是兴趣。只觉日子平淡，该找些乐子，找那些有趣的人会上一会。

而这场雪，到底是埋下了多少心思，难清，只待雪化了，摊在阳光下，一一显露真容，现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