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板娘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传来一声叹息。

　　老板娘停下手中的毛豆，胡乱擦了擦嘴，回头去看。

　　只见刚才接话的方脸客人，举着一双筷子，叹着气。

　　老板娘有些好奇：“您为啥要叹气呢？”

　　客人抬头看着老板娘：“我怕你把我也做成羊肉。”

　　老板娘噗嗤笑了。她端起毛豆，扭着腰肢，一步三晃地走到方脸客人桌前，坐了下来。

　　老板娘盯着客人看了半天，托着腮道：“你怕什么，你又没作恶。”

　　客人指了指桌上的大盘子：“我也点了翘脚羊肉。”

　　老板娘风情万种：“你又不是第一次吃翘脚羊肉，可有事？放心吧！你吃的，是真羊肉。”

　　客人仿佛真的放心多了：“老板娘，你怎么知道，我没作恶？”

　　老板娘一本正经，含笑望着客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客人转头看了看惨淡的大厅，饶有兴趣：“今日客人如此少，就是因为老板娘要动手抓羊？”

　　老板娘笑容一滞：“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方脸客人见老板娘不高兴，却丝毫没有消停：“你一眼就能分辩善恶，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老板娘皱皱眉：“你？你不过是个行脚商人，来往云来山好多次了。我见过你，每次都点一盘羊肉，没啥特别的。”

　　客人微笑道：“老板娘好记性！难怪赚得盆满钵满。那，老板娘，你记得你自己从何而来吗？”

　　老板娘似乎被问住了：“这个倒是真不记得了。”

　　客人又追问：“那你为何在此处？”

　　老板娘的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我在此处，似乎是要等什么人……”

　　“等谁呢？”客人似笑非笑。

　　老板娘努力想了想，颓然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客人又道：“那你怎么知道，你等的人，一定会来呢？”

　　老板娘的双眼，似乎浮起一层雾气：“我就是知道。他好像说过，不论我在哪里，他都会找到我……”

　　客人对着老板娘正了正颜色：“那，你记得我吗？”

　　老板娘眉头一皱，站起身来，不耐烦地道：“我记得你，刚才不就说了嘛。每次点盘羊肉的抠门小老板。一句话颠来倒去地说有意思吗？我真是脑子抽筋了，才跟你说那么多无聊的话……”

　　说完，老板娘懒洋洋地转身，就要走开。

　　但抠门小老板又慢悠悠地道：“我叫天玑。以前我喜欢在我的院子里种葡萄。然后你和摇光就暗戳戳爬上我的屋顶，偷我的葡萄。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走到半道的老板娘愣住了。她自言自语起来：“天玑？摇光？”

　　唤作天玑的抠门小老板站起身来，踱步到老板娘的身后，幽幽道：“你不叫玉衡。你以前的名字，是阿月，或者，廉贞。”

　　老板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冷冷地答道：“这些，我都想不起来了。”

　　天玑叹了口气：“堕入修罗道的人，都是心中有极大的怨念或者遗憾。如果你心中怨念不除，你将永生永世困在修罗道，不入轮回。”

　　老板娘的脸色一变：“谁说我是修罗？”

　　天玑摇摇头：“你笑别人看不透，怎么你自己也看不透呢？你不如也摸摸头顶。”

　　老板娘迟疑了。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果然！

　　有角！

　　老板娘心中一惊。

　　自己也是修罗？

　　修罗是恶鬼，残忍嗜杀。自己这么貌美心善……咳咳……怎么，怎么会是修罗呢？

　　老板娘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恍惚间，又听天玑道：“修罗貌丑，但善于伪装。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凡动怒，就会露出真身。廉贞，你且放下怨念。”

　　老板娘冷冷道：“怨念？怨念是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如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