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灰白的头发一年四季都留着寸发，脸上总堆着不变的和蔼可亲，遇到成绩再差的学生做不出最简单的题，笑着的脸也不会垮下。

这样温柔的灵魂总让傅笙染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吐沫横飞的谆谆教诲。

上起课来唯一不搭调的地方，是他张口就来的方言，不知道他是不会说普通话，还是为了带动上课的氛围，他从来只讲方言。

此刻他一边发试卷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话，试卷发到傅笙染时停下来，抽出一张放在桌上，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好好呢考，文阔成绩呢么好，不要让理阔拖后腿。”

教室里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压抑的气氛也随之化去了大半。

座位靠窗，走廊边上的高大树木遮住了太阳本该照射进教室的光线，树影影影绰绰的投在课桌上，透过枝丫零星穿越进来的光线跟着映照出点点斑驳。

一大片开阔的广场将炽热的光折射到四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整座学校都在考试。很异常的没有听见蝉鸣声，于是乎其他声音就被无限放大，耳边充斥着书写唰唰声和试卷翻面的声音。偶尔有一声低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喝，紧接着是类似纸团落在桌面的声音。

“啪。”

于是监考的数学老师从讲台前的座位站起身，耳中又多塞进来一种“踏踏”的脚步声。

对面教学楼里隐约有人在走动，紧接着空旷的广场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提前交卷的人。

傅笙染第二遍在检查试卷，还是有一些疑似做错的题拿捏不准，而考试发的专用草稿纸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了。

正举手想再要一份草稿纸，抬头却发现讲台上空无一人。

“你举手整喃？”

有些厚重苍老的声音从隔壁桌传来，他坐在那个总是丢纸条企图作弊的男生旁边。

“老师，我能再要一张草稿纸吗？”

他站起来把草稿纸递给傅笙染，弯着眼睛在试卷上看了一会，又把用完的草稿纸拿起来两面看了看，问我“放假克上补习班了？”

“没有，是同学帮我补习了。”

“可以呢嘛，哪个挨你补习呢？”

消失的蝉鸣开始“吱吱吱”鸣叫起来，下课铃声愈加刺耳的响起。

早上的考试结束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接连两场考试，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每个人都饿得饥肠辘辘，交完试卷就拿着饭盒三三两两的往食堂跑去。

高一新生还没入学，学校空旷了许多，饶是这样，食堂排队的人还是多得排到了门外。

魔鬼式教育的学校文化沉沉的压在每个人心头，于是每个人潜移默化的练成了魔鬼式学习的生活方式。

下午第一场考英语，于是排队的几分钟时间里，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小型便与携带的英文笔记在背单词。少部分在人聊天，另一部分终于轮到自己的人开始叫食堂阿姨帮自己打喜欢的菜。

其实又有哪一天比较轻松过，原本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很少有人去走栏上聊天看风景，就连每天早晨例行的晨跑开始之前，长长的队伍里也几乎是低着头在背古诗亦或背单词的人。

老师们争抢着要给学生们上早晨六点半开始的自由早读时间，学生们自己带着蜡烛或者手电给自己的课桌照亮，教室里总是充斥着蜡烛焚烧的味道——教学楼的电闸要到七点半早课正式开始才合上。

是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奋力前进，在这样激流奋进的长河里，停下的人就要被远远的甩出去。

是这样的世界，在这样一群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里，还有一些人，挂着从来不褪的黑眼圈，身上散发着清冽的风油精的味道。

是这样的世界，再慵懒的灵魂，也会被奋进到近乎病态的洪流拉拽着前行。

好像，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都只为着高考的到来。

好像，高考过后，人生就会踏上一帆风顺的轻舟。

也好像，踏上轻舟，从此世界就不会再降临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