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梦，傅笙染化作一只飞鸟，翻山越岭，穿过海洋，要去见那住在心里，却不在身边的人。

无边无际的汪洋，俯瞰下去，像浩瀚的另一面天。往后不见来处，往前不见归处。世界寂寂的，风穿透了翅膀，却听不见来势汹汹的涛声。

子弹携破风声而来，傅笙染眼睁睁看着它迫近，身体却避不开磅礴的力量。直到它没入心脏，她才发觉身体早已精疲力尽。

于是，就那么朝着汹涌的涛浪坠落下去。

爱人就在彼岸，就算风撕裂了翅膀，子弹穿过心脏，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怎么能就这样坠落？

可是，纵然她舍得自己粉身碎骨去相见，又怎么舍得看他疼惜的眼眸？又怎么舍得自己，看他受相似的苦。

于是，还是将自己坠落了。

百丈高的天际，坠落下去，无际的海化成了烟雨濛濛。

静谧的森林，藏在无际的迷雾里，一只鸟，向着湿泥的土地，重重地，摔落下去。

傅笙染听见一个声音，稚嫩的，坚毅的，着急的，呼喊自己的名字。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惊见自己羽翅上沾满了泥浆，身前洒满了被穿透的心脏的血。

她还是那只鸟，生命在迅速流逝，动弹不得，起不来了。

小小少年从迷雾里奔跑出来，他的脚裹满红色的泥浆，停在她身前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也抬不起头去看他的脸。视线所及只有他的脚踝，和一滴一滴落入脚踝旁泥土里的红色鲜血。

傅忱山的呼喊没有回应，静默，然后整个人颓坐下来。撑地的手掌就那么近的放在傅笙染眼前，刺目的伤口横亘了整个手背。

在小小鸟儿的眼里，那条伤口，像一条新生的河流，红色的河水潺潺流淌。

傅忱山急喘着气低下头，终于看到了她，他的脸，终于映入她芝麻大的瞳仁里。

然而他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忽然又站起身，呼喊着她的名字，奔离开去。

她想叫他，拼尽全力去呼喊他，发出的，却是鸟儿“喳喳”的嘶哑声。

那一声声“染儿”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十三岁的傅忱山，在一声声呼喊着傅笙染。那个名字，不是笙染，是染儿。

染儿——染儿——染——儿——

那只鸟不动了，她耳畔，听见风穿过心脏的声音。

听见，雨穿透心脏的声音。

听见，他一声声呼喊她的声音。

她眼里，看见，他向她走来的影子。

看见，他向她伸出的双手。

如此，就够了吧。

他蹲下来，把她捧进手心。她的血，染红了他掌心的纹路；他的血，浸湿了她白色的羽翼。

可是，她就在你怀里啊，为何你还在呼喊着，奔跑着，找寻着。

她想：这一定是有人在对我惩戒，既然我得到了你的眷恋，就要让我失去说话的本能。

晨曦开始驱逐黑夜，光线照射进森林，迷雾却没有跟随黑夜散去，濛濛的白越来越浓。

除了白，世界里再无其他。

傅忱山踩空了脚，重心向前倾倒。

于是，她听见了他跌落入水的声音。

于是，她听见水流没入心脏的声音。

傅忱山抱着她，沉了下去。

激荡的水花化成无数气泡窜流向水面，冰凉入骨的刺痛，洗去了他们身上的鲜血和泥泞。

她紧紧贴在他怀里，隔着衣服和流水，她听见他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他在说，染儿，染儿．．．．．．

染儿就在这里，在他怀里，可是他，听不见。

又传来落水的声音，激起的气泡里，出现一张与傅笙染极其相似的脸。

那女子拉着昏迷的忱山，奋力往岸边游去。

迷雾散尽，太阳撒下金色的光芒，鸟儿躺在傅忱山身边，阳光从未这么暖过。

那女子将傅忱山的湿衣一件件褪下，给他盖上留在岸边的外衣。

她的眼神充满哀伤，指尖一遍又一遍摩挲过傅忱山的脸，沉默半晌，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