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根明艳的红色对着针眼，针眼对着阳光穿了几次没穿进去。

“我来穿吧。”傅笙染从她手里拿过针线，轻而易举地就穿好线递给她。

“不过，我今早洗脸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好像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上天为什么要让人变老。”她又叹了声。

阿婆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是同样年长的妇人中苍老的比较慢的。从小到大，不认识的人都会把她和傅笙染错认成母女。

傅笙染坐在她身侧，小心的去细看她的脸，她眼角的皱纹，的确是比前些日子加深了些。

这张脸，在傅笙染很小的时候，在十一年前，她背着小小的她穿过冬天冷冽的寒风去上学的时候，应该还没有皱纹，发丝里应该也还没有生出的银丝吧？

可是傅笙染想不起来她那时的模样了，她竟然从未去细看她的脸，从未关注过她在经受岁月洗礼后的沧桑。

“笙染。”她叫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嗯？给你拔疼了吗？”鬓边有些细密的白发拔去了许多，它们生长过的一小片皮肤微微泛红。

“不疼。笙染，将来如果不上大学，忱山那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傅笙染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会不会嫌弃你？

她顿了一下，一根银发在手里断做两节。

“阿婆，其实我跟忱山已经......”

“算了，你也不要担心。我和你阿公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难道又要让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和一位容颜日渐衰去的妇人，再回到那深山老林中，为生活日夜劳苦吗？

如果不是他们从小备至的疼爱，这世间应该早就没有傅笙染了吧，她应该，早就痛苦得死掉了吧。

那根将傅笙染拉往深渊的弦，又粗｜暴的拖着她往前进了一大步：我不是，自出生那刻起，就应该死去的吗？如果那样，就没有往后十几年里，许多人承受的这许多苦楚了吧？可惜时间不能倒流，我不能回到十七年前，亲手去掐死那襁褓中的婴儿。

长长的街人来人往，而这千万人中，早已没了他的影子。那个傅笙染深爱的人，已离开了这座小城。

那颗空洞的心被填满了痛。

路边还是偶尔会出现流浪的人，他们静坐在街边，没有乞讨，任由形形色色的人在面前来来去去。身上裹着厚厚几层乌七八杂的破烂家当，污垢蒙住了脸也蒙住了他的眼睛。这不能如意的红尘，看在他眼里不知是什么样子。

除了死亡，傅笙染想过最多的就是要远走，要去流浪，去做一个乞丐。身蒙尘土，满脸污垢的去看一看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去细看沿路不同人生的喜怒哀乐。

待有一日，岁月洗净了一身红尘沾染的浮华，垂垂老矣，她或许真的可以寻得一座古刹，青灯古佛，了尽余生。

傅笙染一路走，一路远离尘嚣，指尖掠过无际的麦田，风呼啸着刮过河边的马桑树。

这是她上小学时最常来的地方。每天下午放学后便会约上几个同伴，三五成群的到河边摘桑叶回去喂养蚕宝宝。想起来，那时候也是一段没有忧愁的日子。小孩子的心思一脑门的扑在玩乐上，很少会想到关于人生的沉重课题。

不知道是遥远的什么地方下了大雨，河水涨得很高。流动的湍急不再清明，河湾处被冲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一切漂浮的东西都被它卷入进去。

幼时便有的哀伤抑郁，铺天盖地的向她碾压下来，那旋转的深渊开始拉扯她破裂的灵魂。

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去死吧。

——你在这世上这么多余的活着，去死吧。

——跳下去，所有人都会解脱。

——就这么去死吧。

旋转的漩涡变成巨大的萎靡，引诱着抑郁的她，一步步向它靠近。

这世界这么寒凉，就算不是现在，傅笙染觉得总有一天，自己大概也会抑郁到死去：不如，就这样，去死吧。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任由风狂猎的拂过脸颊，向前踏了一步，一只脚悬空在河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