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啊？”

奇犽在短暂地惊讶之后，恢复了正常，仿佛日常打招呼一般说着，但在肖玥的印象中，奇犽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看他那蔚蓝色的眼睛中的黑暗气息丝毫没有敛去，他在无声地释放着杀气。

这算是……肖玥在心中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答案：自暴自弃。

“嗯。”

“怎么了？你不也渴望着这些吗？看到自己的同类做这样的事情，反而觉得恶心了？”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认为自己是他的同类？肖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心头那种让人不快的感觉更甚：

“如果你要说随意杀人的话，我和你可不是同类。”

“是啊，你可不像我。”奇犽说着，双手又如同之前那样青筋暴起，变得像是猫爪子一样锋利，他看着自己的指甲，眼神中说不出的落寂，“你不是什么杀人机器，之前在峡谷那里，你还想救人来着不是吗？可是……如果真的想救人的话，为什么又要犹豫？为什么又放弃了呢？对方既然攻击了你，为什么又要假心假意的去救那个人？”

奇犽的话让肖玥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握紧了拳头，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难受。

确实，她承认，她完全没有想要去救那个攻击她的人，她从之前到现在的任何行为，都是在模仿，模仿她认识的人或者是那些她不认识的人。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机器罢了，再如何模仿人类，也都是模仿而已。她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波澜，所谓的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情感，做出来的表情也都是空洞的。

肖玥当然知道啊，所以她才一直寻找着，寻找着人们所说的“心”，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却又因为此时奇犽的话而重回原点。

肖玥在心中苦笑，看来……她还是不能成为人啊。

肖玥好像终于有些明白奇犽所说的“同类”到底是什么了。他是杀人机器，而她，是一个真正的机器。她在寻找着心，而他，则被迫将自己的心丢弃。他逃了出来，为了保有自己剩下的心，可是，她却一无所有。

就算小杰说，他们是朋友，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关心她，奇犽别扭却温暖地帮助她，可是，到头来，她还只是一个机器而已。

肖玥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受到了重创，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视野变得狭窄而倾斜。看着眼前奇犽毫无波澜的脸，那眸子中的黑暗再次如同尖刀一样刺进她的心里。

那个空洞的心里。

“我……”肖玥扶着旁边的桌子，垂下眼睑，看着奇犽的鞋子，和地上的血迹，“不管怎么说……可能我没有这样的资格说这样的话吧……”她苦笑了一下，模仿着其他人的样子，苦笑了一下，“我不想你再杀死任何人。”

奇犽睁大了那双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其中碎光流转，黑暗尽褪。他缓缓垂下了自己沾血的手臂，身体被一片通体的寒意包裹。他刚刚说了什么？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投下一片摇摆不定的阴影。

“以后……如果要杀人，我帮你。”

“什……什么意思？”

奇犽罕见地支吾了一下，他想要向前，却被眼前的血迹如同深渊一般的沟壑阻拦。

“杀人，心会丢失的。”肖玥在说着她从出生以来最难以说出口的话，仿佛一个不懂画画的人要画出山川河流，一个不识字的人要写出长篇大作，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要起身奔跑，“我没有心，所以……我帮你。你的心，不能丢。”

她说完了，但似乎又没有说完。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奇犽站在原地，身后城市的光辉在他的身前投下星星点点斑驳的痕迹。如同脚下的血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