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升空，光芒柔美，璇吾宫寂寂的庭院华灯初上。

杜若整理完一天的杂事，抱着小白行过屋外的回廊，驻足瞥见屋檐上的那一弯躺月。昨日元始天尊来接了阿半回昆仑上清境，赖在这里好几日的苏青容才总算是愿意离开，回了东青。之前人在的时候，杜若嫌吵；现在人走了，她又觉得孤寂。

她不重不轻地叹了口气，怀里的小白好似发现了什么动静。一只小耳朵立起来老高，开始坐立不安地要往门口处奔。杜若放开他，堪堪起身望过去。

“小白～”一声甜腻的小奶音之后，宫门打开。小白高兴得摇头晃脑，尾巴甩到天上，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酱酱捞起小白，噔噔跑向杜若。

随后进来的是不然和陌子归。数日不见，杜若只觉不然憔悴不少，心里一阵翻腾就要哭出来。

“哭什么？”不然笑着，抬手捏住杜若的鼻子，“你这爱哭的毛病怎么从小到大都改不过来？开心也哭，伤心也哭，着急也哭，生气也哭。”

“公主～”杜若有些羞愧，挣开不然的手，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句叫的不对，慌忙改口道：“娘娘……”

不然见她窘迫，笑着解围道：“快去弄点吃的，我们都没吃饭，饿死了！”

“哦，诶！”杜若答应着，转身提着裙子便去张罗饭食。

“走吧！”不然唤着陌子归，一手推着揉搓小白的酱酱。

“我不在璇吾宫用膳了。”陌子归轻声回到，“众臣已在恭华殿等候，不宜再迟。”

不然看他神色肃然，心中轰然，低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陌子归眼神游移了一瞬，但很快直视她紧逼的双眸，有些沉重地回道：“你和酱酱停留在赤部之时，不言……已经向天族宣战了。”

她听了，霎时没了表情。只觉一脚踏入冰河，接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心头紧紧一揪，脑中一片轰然无法思考。唇齿翕动之间，只能发出一声“哦”，声音是颤抖的。

陌子归见状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柔声说道：“我的目的不是杀掉不言，只是平息战乱。”他言辞恳切，带着一些难以控制的波澜，复又捧了她的脸道：“我会尽力履行曾经对你的承诺……”

“哦……”不然依旧怔怔地看他，说不出一句话。

陌子归不再说什么，放开不然，沉默地行出璇吾宫。

素月流辉，一脉流云如泼墨一般撒过她头顶上的皎月，将地上的人影都湮没了。她看着脚下空荡的石板，只觉这昭昭天地之间，唯她一人无处隐匿。

三日之后，天族二十万大军从涿鹿启程，往南与白玄两帝的十五万兵马汇合，共伐南炎三十万残部。

陌子归启程的那日，涿鹿初雪霏霏。不然静坐在妆镜之前，抬眼惊见窗棂外的一叶枯枝。残雪点点，绣着清晨才会出现的霜花，寂静无声地向屋内的温暖探头，一幅走投无路的样子。

她起身，穿着单薄的睡袍，也不管寒风刺骨，只一把推开自己的窗扇，像是在邀请它入内。

杜若去取轻裘，转来见她如此立在窗前，吓得赶紧将手里的裘衣为她披上。

“娘娘……”杜若知道她为何心烦，只恹恹地唤她。

“陌子归……”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冻的通红的手一把抓了杜若问道：“陌子归，走了吗？”

“还没……”杜若用自己的手煨住她的，说道：“应是吉时还未到，还在大殿外整装等候。”

杜若这句话说得有些苦涩，她当然知道，陌子归不信天命不畏天命，哪是在等什么吉时。他等的，不过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罢了。

“要不，娘娘去送一送吧？”她微微试探的语气，瞥了瞥不然。不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只将转过身又面向了窗外。

初冬的雪并不大，一粒粒好似小沙，飞舞在空中肆意而潇洒，落到身上也是轻盈地一跃，便不见踪迹。

一粒微亮的冰晶啪嗒一声脆响，细微到几欲不闻。陌子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铠甲，已经雪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