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絮絮的主帐中，陌子归俯在那张南炎地图前，将手里的天族小旗摆了又摆。油灯飘忽的光线将他刀刻之颜攫入一半，他低头垂眼之时，神色沉静安然。手的影子拂过地图上的山峦，神思游移了一瞬，眼里漫起一丝温暖与担忧。那只手便停在了此处，久久不动。

“君上！”后荼掀帘而入，“娘娘已出了山口了。”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眼中忧色消匿，将手里的那枚天字小旗置于图上的山口处，起身披上战袍道：“吩咐天族各部，准备按计划突围。”

“是！”

阴沉的帐外秋风乍起，战兽嘶鸣，十五万大军装备完成，列队整装。面对如今四面楚歌的现实，天族大军唯一的胜算便是一赌。

陌子归将大军分为三队，两只小队尾拖枯木行军，制造声势诱敌。这样一来，真正大队若是突围成功，便能从背后包抄接济。不过若是赌输了，敌军包围了大部队，天族军队也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

陌子归抬头看了看远方被树影和莽草隐没的茫茫前路，一只黑鹰苍凉的悲鸣划过天际，拖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追随前行的大军，消匿在低沉的黑云中。他倏地握紧了手中昆吾剑，心中坦然——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启！”一声令下，十五万大军簌簌而动，兵分三路，卷草扬沙，朝着山下蹦腾而去。

——

“青君！”东青的帝宫书室外，伴着突然的大雨，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阵阵。仙使扶了扶快要掉下来的发冠，一路小跑，噗嗵一声跪倒在书室门外。

“青君！不好了！”那人喘着粗气，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整，“大殿之外有人带着几十精兵求见！”

青帝猛然拉开紧闭的门扇，心里不详地咯噔一下，胡子颤抖着打问道：“谁……谁来了？”

“回青君，是……是天后炎族公主不然……”

“啊？！”他腿下一软，斜着身子哗啦撞在了一旁的门上，镂空的紫檀木险些被撞碎。

“这……这……”他来回踱着步子，一只手将长长的胡须捋了又捋，“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没想到找借口回绝了天帝，这天后又来了。”

“天后可不一样，”青帝提醒道：“得罪了她等于天炎两族一起得罪……日后不管哪一方得胜，她不是皇姐就是帝后……这……是要逼死我吗……”

“那？……”仙使放缓了语气。

“你就说本君日夜忧心前线战事，积劳成疾，卧病在床，昏迷不醒……”

“那要不要加上无力回天，一命呜呼呀？”

“也行……”青帝猛然一震，才发现方才问话的是一个女声……

他抬头，只见不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霎时胸如鼓擂，脸上却还是淡定地堆上笑容。

“娘娘……”

不然冷着脸，径直步入书室，挥手屏退左右。仙使看着天族的众人浑身抖了抖，识趣地关上屋门。

“嘿嘿……坐，”

青帝赔着笑，引不然上座。不然懒得跟他客套，直截了当问了：“青帝想必是知道不然为何而来？”

“臣……臣下……当然不知。”

“不知？”她视线紧逼，步步靠近，心知肚明地道：“那不然便告诉青帝，此番为何而来。”

“诶……”他答着话，广袖拭去额上汗珠。

“阪泉之战以后，天族一统三界，青族宣誓效忠天族的事，青帝可还记得？”

“记……记得……”

“既然如此，青族之兵便是天族之兵，如今天族大军被围困弱水南岸，身为臣子，青帝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不然诘问，语气凛然。

“这……”青帝幽幽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本君自然有本君的难处……青族掌东方之空，司四季之春，本不善战。可上古混战之中，为护三界四时，几乎全族覆灭。本君的父君亦是葬身于此，所以本君继位之时便允诺族人，永不再将他们卷入战乱。”

他言辞恳切，说到动情之处眼眶泛红，声音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