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雨记不清自己在这禁湖北岸已等待了几日，他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胖头他们烧完了次殊人的尸首，死去的以华士兵全部入土为安。胖头塞给他的干饼和牛皮水袋纹丝未动，象是对饥渴毫无知觉，气得胖头忍不住问他打算修仙还是要升天？

伍将军派人来接辰雨回将军府，但被他一句“我要等田浩”给噎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大家便也由着辰雨去，都道他是暂时伤心过度神志不清。

辎重营回边城后每一两日便由胖头来给他送饭，辰雨渐渐地也能吃上一点。

“辰侍卫，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听我一句劝。”胖头眼见辰雨整日里披头散发盯着禁湖发呆，看起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言语间便不由严肃了几分。

“你要面对现实。”

“什么现实？”辰雨的目光从禁湖收回来，看着胖头有些迷茫。

胖头狠了狠心，眼睛盯着辰雨不动：“田侍卫死了的现实。”

辰雨向后缩了缩肩膀，胳膊将双膝抱得更紧，用力摇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田浩没有死。”

“这是禁湖，死了也见不到尸。”胖头说出这句话后，觉得自己此时象个张牙舞爪的魔鬼，魔鬼就魔鬼吧，总得有个人让辰雨清醒过来。

“而且，你在这儿什么都不知道，边城已经人人自危了。”胖头轻轻叹了口气。

辰雨的脑子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会人人自危。他本来伤心已极，连日来也休息不好，神识在清醒与迷糊中交替，不懂战争胜利了为什么还会人人自危。

胖头见他眼神木呆，又叹了口气：“都是因为那个害死田侍卫的祁勇。”

“田浩没死。”辰雨仍然固执地坚持。

胖头见他如此也不再争辩，苦笑一声，自顾自继续说道：“虽说害死的是田侍卫，但祁勇的目标本来是伍将军。他是伍将军从京城带来的嫡系，可想而知伍将军有多震怒。和祁勇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已经被隔离审查，现在各将军的队伍都在彻底清查。”

“祁勇？他为什么要杀伍将军？”辰雨终于想起来这个人，田浩落入禁湖就是拜这个人所赐，辰雨的心底忽地生出一丝恨意。

“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还没有揪出同伙。”胖头摇头，忽然发现辰雨的目光没有那么呆了。

“伍将军治军恩威并施，这个人难道被严厉惩罚过？”辰雨的头脑象是停转了数日，现在又慢慢开始启动。

胖头看在眼里，觉得好像找到了某个开关，不由暗喜。

“没有。据说祁勇一向表现良好，还可说深得伍将军赏识。”胖头盯着辰雨，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又加上一句自己的臆测，“他的背后定然有人。”

果然，辰雨象是屁股底下着火一样弹了一下，脸上凝起一道隐约的恨意。

“祁勇虽然死了，他背后的人却还稳坐钓鱼台。”胖头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唤醒辰雨的任务，此言一出，辰雨肉眼可见地活了过来，木呆了许久的眼中刹那间放出一道寒光。

“是谁？”辰雨的声音中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是伍将军的侍卫，总有一天会知道是谁。”胖头见辰雨恨意这么强烈，不免微微一怔。

辰雨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和田浩只是伍将军的临时侍卫。”见胖头疑惑，也不便解释，只是道，“以华次殊之战结束了我们就要回家。”

胖头走后，辰雨慢慢站起身，望了望被烧毁的焦黑的云杉林，脑海中依稀出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的目光缓缓从云杉林移至已被填满的壕沟，记忆渐渐清晰地苏醒过来。箭楼里一颗颗如西瓜般被砍下的头颅，季拉草原纷飞的残肢断臂，成片倒塌在大雨中的蓝色帐篷，伴随着记忆中的哗哗雨声，都在一瞬间向他涌来。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耳边又忽然响起那个病秧子焕力临死前的叫嚣，即使只是在记忆中浮现，这愤怒的声音也令辰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的视线停留在壕沟，不敢继续再往北望。那种感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