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躺在床上，捧着陈旧的手稿打了老大一个哈欠，他挪开险些砸到脸上的书册，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去看桌边的江澄——他俩已经足有大半时辰没说一句话了。

“困了你就快睡……”江澄头也没抬，合上手上的手稿放至一边，又从另一堆中抽出新的翻开。

“我都睡了好几天了……”魏无羡见他搭理自己，便不安分地挪了挪，挪到床边，龇牙咧嘴避着各种伤口坐起来，然后傻乐：“江澄！你来看！”

江澄默默抬眼，看到他果然没有在翻手稿，又默默翻了白眼不理他。

这是第几次了？第一次魏无羡让他去看的时候，他还以为有了什么发现，却是魏无羡看到一张细致的人体经脉图——穴道经脉齐全，甚至标注了哪些穴道会让人止不住发笑，哪些穴道会让人半身发麻这些无聊的东西——不过魏无羡乐在其中罢了。第二次虽然靠了点边，却更让他想揍人——是一篇关于双修加速结丹的原理论述，图画之细致，堪比春宫。第三次……呵呵。

“诶……江澄你看我都能自己坐起来了。”魏无羡似乎觉得坐起来人能精神不少，便也不躺回去，靠在床头去看江澄的侧影，“我觉得坐个马车赶个路不成问题。”

江澄继续翻书稿不理他。

这个问题他们讨论过，魏无羡再三赌咒发誓，药当饭吃、酒肉不沾、做个最乖巧的病人，才最终把温情给出的一个月时间砍了一半。此时江澄无声地告诉他，再想提前门都没有。

“你都翻了一整天了，不然我帮你翻，你休息会儿？”

这句话也是似曾相识，江澄记得第一次他信了，一觉醒来，发现魏无羡正歪在床上临摹那本人体构造图——临摹了一半，人已经睡着了。

见江澄还是不搭理，魏无羡撇嘴委屈：“好师弟，师兄我饿了……”

江澄鄙夷地瞄了眼床前小案上还未来得及收的碗筷，那意思是——你是猪么。

“江澄你什么眼神，青菜、豆腐、粥……酒肉当真连影子都没有……怎么能吃饱肚子”

你这分明是馋了。江澄继续沉默。

魏无羡絮絮叨叨半天，果真没再逗出江澄半句话，不禁暗道一声无聊，这师弟越来越不好逗了……

他从昏迷中醒来那日，当晚，温宁便偷偷摸过来，兴奋地告诉他们书房或许有金丹修复的记录后，江澄就整日整日的埋在这些手稿卷宗里了。温宁要在房里装病，唯一能正常行动的江澄又要照顾他这个真病人，于是温宁求了书房的钥匙，挑拣出所有金丹相关的文书，三人分了分，全部搬回了房里。

好在温情佯作不知，没有追究。

可他们时间紧，这样大海捞针地去看，着实耗费精力。魏无羡本就伤重，被勒令在床上，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睁眼，不是被江澄叫醒吃药，就是被江澄扶起来吃饭。头两日竟没见江澄休息过。后来好说歹说哄骗江澄休息两个时辰，一定记得叫他，可哪晓得自己喝完药后就眼皮打架，睡得比江澄还香。从那之后，二人相处就成现在这个状态了，一个可劲地去逗，一个丝毫不为所动。

魏无羡胡乱想着，托着腮看江澄烛光笼罩下的侧影，闲不住的手指顺着那轮廓在空中描摹。从饱满的额头、微垂的杏目、高挺的鼻梁，到微微下撇显得有些刻薄的嘴角，以及嘴角边冒出的青色胡茬——数日奔逃一直未曾好好修面，加上消瘦许多的脸颊，整个人越发显得果敢坚毅起来。

看着这样专注认真的江澄，想到那日他在温情面前放下身段百般忍让，忽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似乎不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少年人，而是一个可以忍辱负重有所担当的男人，成熟而……陌生。

魏无羡心里一动，不由说了句心里话：“江澄……你可真是可怕。都说认真的男人魅力大，你这样子若是让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看了，上门提亲的媒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啪！”江澄用作记录的笔断在了手中，也不想知道这人脑子里想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