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临安府殷家二小姐殷司梅失贞一案升堂审理。

李恣行穿回她最正式的那一身墨绿色官服，恭恭敬敬地站在公堂书案旁侧，佩剑挂在腰间。整个人像棵挺拔的柏子树，只有陈庆山从她身旁经过之时她才微微颔首。

陈庆山穿着绯红色的朝服从公堂后面走进来，神色肃穆，在书案后的太师椅坐定。

李恣行抬头望去，看到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牢牢地钉在陈庆山所作之位的后方上侧，每次审案她都忍不住要多看这块匾几眼，或许是为了不断在心中订正秉公执法的念头。

待到众人俱已在堂上，陈庆山抄起案上那块惊堂木，平日里那副好说话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

临安府的太师站在旁侧高喊一声：“升堂——！”

殷司梅与刘清风均已站在公堂之下，陈庆山朝外看去，今日之案并未向外公告，门外去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殷司梅不可能将自己失贞一案到处说，那做了这事的只会是刘清风那边了。陈庆山心里厌恶，却未表现，他开口说道：“呈上诉状。”

站在一侧的颜回烟快步上前，双手呈着状纸：“大人请看。”

陈庆山接过诉状，却没想到颜回烟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殷司梅的诉状是由她呈上。他缓缓开口问道：“颜小姐这是，殷小姐的状师？”

“正是。”

站在对面的瘦高男子名叫何广信，是刘家为刘清风请的状师，看到颜回烟说自己是殷司梅的状师，他面上的不屑简直毫不遮掩。

“鄙人何广信，和顺十二年间乡试中得举人。自古公堂之上替人诉状要有功名在身，敢问颜小姐曾考取何种功名啊？”

本朝虽有女官，但科举却还没有将女子纳入，故女子不可能有功名。何广信此举无非是嘲笑颜回烟女流之神罢了，也质疑她诉状的身份。虽然言辞挑衅，但何广信所言不假，陈庆山犹豫着看向颜回烟，不知她作何反应。

“何先生考取举人确是才学深厚，小女子见识浅薄，问一句这科举考试考的都是哪些？”

何广信嘲讽道：“四书五经颜小姐都记不全吗？这诉状由颜小姐所写，着实令人担忧啊！”最快

颜回烟冷哼一声，笑道：“我以为举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名头？原来只需熟读四书五经便可考取。家父乃当朝翰林院院首，却也从不敢说夸耀自己功名，何先生区区一个举人竟然也如此嚣张？”

翰林院院首——！

这沉重的官名着实将何广信砸晕了，他硬着脖子不服：“颜大人是颜大人，颜小姐总不至于将颜大人的才学当作自己的吧。”

“和顺十五年，先皇莅临翰林院一察翰林院学子之所学，将几位年轻的翰林院学子聚在一起。先皇以时下民生为题，各位学子要么所答无法使先皇满意，要么忌讳谈政害怕逾越保守回答。我当日也在翰林院听课，先皇便玩笑道让我作答。何先生猜猜结果如何？”

何广信手中扇子一收道：“颜小姐不必故弄玄虚。“

“先皇称我虽为女子，却有扫眉之才，清狂敢言，胜过当日翰林院那些瞻前顾后的学子。欲封我为四品女官，于朝堂之上参与议政。父亲无意让我从政，顾我才推脱。先皇最终亲封我为县主。何先生以为，先皇觉得我的才学能否担任此案状师呢？”

颜回烟声音十分清脆利落，字字如珠玉落盘一般，何广信哑口无言。

见此情景，陈庆山开口道：“诉状还未读，我知道二位言辞伶俐，但尚且为时过早。“

说罢他开始读诉状：“小女子殷氏司梅于去年十二月二十五陪同家母前往临安城青城寺派粥，刘清风此前曾上门提亲遭到拒绝，因此抱怨在心，意图通过玷污小女子清白来强娶。当日因天色已晚，，小女子陪同母亲留宿。小女子家中有一名赵小成的家奴，平素甚爱赌博，因债墙高筑协助刘清风在深夜进入小女子屋中，并在饭食中掺入迷药。小女子殷司梅因此被刘清风玷污失贞。特泣血陈词，公堂之上明镜高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