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新叭叭一张嘴，从市井流言到官府批文，世子三岁砸破了哪家姑娘的额头，八岁搅和了哪家的婚事，十二岁进了府衙又被轰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讲得头头是道。

韦臻越听越乐，下意识把桌上酒给喝了，一进嘴，又想起来不能随便在外头吃东西的规矩，顿了下，不动声色地给咽了。

孙福新说的正起劲，酒啊茶的一杯接着一杯。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世子三岁什么模样什么打扮，那姑娘多大什么打扮什么身份，又在哪个园子里，园子又如何地好，世子从哪边把石头扔了过去，扔过去了那姑娘家又是怎么闹的……

韦臻嘴角嘴越咧越大，但是好歹忍住，没笑出声，孙福新停下喝茶的功夫，韦臻还应和两声：

“当真啊？”

“哟，可厉害了呢！”

“不敢相信啊！”

一个说一个捧，比那说书馆子里还热闹。

韦臻见已经喝了两杯，也不拘着了，晃着腿，一杯抿下嘴，杯底朝天。

韦臻其实清楚得很，这平王世子韩青儒二十三，三岁时候正是二十年前，大周先皇帝还没死呢。

这平王还是昭王，韩青儒是养在老皇帝身边的，每日的功课比他老子还多。在园子里砸人家姑娘的头？哪有那个闲工夫。

这些事还是幼年在宫里被先女皇陛下教训时候知道的。

“大周昭王嫡子韩青儒！你们两个好好学着点！”女皇在书房，对着桌上的公文啧啧称叹，“看看人家，已经能文识字了！再看看你们两个！太傅都向朕告状多少次了！”

女皇在她们面前少见的褪去威严，一脸无奈，而底下韦臻和瑾曦并排跪着，挤眉弄眼的还在思量当日的宵夜。

……

韦臻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水面波光粼粼，突然有了些轻松的感觉。夜风扑在脸上，凉凉的，柔柔的，真好……

韦臻扇动的扇子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搭在身上再也不动了。

孙福新叭叭着，大大地打着呵欠：“怎么这么困……”

嘟囔了两声，垂下脑袋，倒到一边，睡了。

屋子的烛火也是明明灭灭越来越暗，却迟迟没人去拨弄，原来倚着房门的那个也已经靠在那儿，合上了眼睛。

一个伙计端着酒壶来，走到门前正要敲门。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伙计一回头，惊呼卡在喉咙里，低声唤了声：“掌柜。”

来人可不就是胡汉平。

“下去吧，今天这间屋子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了。……还有，你手上这壶酒放到丙四隔间里。”

伙计心头一跳，手都带着一抖，低着头出去了。

在他眼里，丙字格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伙计走开，阴影处又走出一个人来，小小的个子，头发、衣袍，漆黑的混在一处，在黑暗中更是难以辨别。

胡汉平拉开门，阿泽直接进去了，而屋内一人都没醒。

阿泽的视线从留儿转到孙福新，最后留在韦臻身上，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凑上去在她紧紧抓着扇柄的手上吻了下。

“好梦……”

轻到听不清的絮语，但是奇异的是韦臻紧缩的眉头就这么松缓开了，手背上紧绷的青筋也慢慢松弛。

阿泽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可以说是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