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燕平的这几天,坐过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地铁。
琴岛当然也有地铁,但我并不常出门,买菜都是在线下单;偶尔晚上会去琴海边走走。我们租的房子离琴海很近——其实住海边并不浪漫,石板路上长满苔藓,屋内需要常年备着活性炭和除湿器;倘若赶巧中了台风登陆的头彩,往往是在深夜,狂风骤雨呼啸而来,我与窗户便在一起瑟瑟发抖,时刻准备着楼一晃就拉起小马跑路。小马倒是睡得很死,早上醒来之后才会感叹一句,天哪,树怎么都倒了。
地铁上的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闷闷不乐,好像所有人都有重重心事。贺涵说我还没见识过早高峰,只是在新闻上看着人多而已;只有亲身挤过早高峰,才能感受到这里每个人最真实的沮丧和戾气。地铁像个巨大的罐头盒,燕平是最大的罐头制造商,而这里的每一个人,便是其中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沙丁鱼。
当肢体被迫束缚挤压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拥有体面或保留尊严,再精心的妆容和西装都欺骗不了自己。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里都是和自己一样辛苦拼搏并且大概率缺觉的人,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对他人表示出同理心,只会觉得你不要再挤了你踩到我了让一让行不行我要下了。
“只有有钱人才有善良的权利。”贺涵曾经把一句电影台词奉为圭臬。
或许宋阿姨也是这样。我不可控制地联想到。
地铁刚好到站。
刚走出去,口袋里传来一声手机震动。是编辑私人号发来的信息。
“那就再找一个更甜的。”
抬起头,刚好撞上地铁新换的广告牌。白衬衣的沈慕容拿着饮料,温柔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我笑起来。
今儿阳光好,宋阿换了一身休闲装,白色的上衣,宽松的阔腿裤;不光抱着小泰迪,顺带也牵了家里的两条原住泰迪出来遛。原住民对我保持警惕,小泰迪倒是开心的很,扑腾着小短腿往我身上扑。
宋阿姨把小泰迪的牵引绳递到我手里,笑道:“刚刚遛完,太累了,果然不能养这么多。”
草坪上已有几个小朋友坐着玩耍,我们也跟着入乡随俗。宋阿姨连席地而坐的姿势都端庄好看,不禁多看了两眼;原住泰迪显然上了年纪,精力有限,只趴在一边晒太阳,任由小泰迪自个儿上蹿下跳;其中一只趴在宋阿姨身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宋阿姨挠了挠它的下巴,轻轻叫着“乖乐乐”,我好奇起来:“另一只叫快快还是欢欢吗?”
宋阿姨忍俊不禁:“另一只叫可可。”
“哦哦哦哦!”我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
“我儿子起的名儿,他喜欢喝可乐。”宋阿姨眼神柔和下来,转而指了指小泰迪,“给它也起个名字?”
“叫豆豆吧。”我看着小泰迪,它也瞪着溜圆漆黑的眼珠看过来,“我以前养的那只就叫豆豆。”
宋阿姨的表情怜惜起来,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它没去世。当初是前男友买回来的,我们分开之后,他就把它带走了。”
“这样。”宋阿姨舒了一口气,又认真道,“一定是他的问题,你温柔可爱,是他配不上。”
“他还是挺好的一小孩。”我笑了笑,“是他爹看不上我家,觉得小门小户;也看不上我,觉得没正经工作。”
“分手见人品,你看,我们分手也不讲他坏话,证明我们超级善良。”宋阿姨微微颔首。
“您这都是从哪儿学的词啊?”
“可能是微博上?”
“您学习能力还挺强。”我由衷感慨,“倘若长辈们都愿意放低身段贴近一下年轻人的生活,也就没那么多家庭矛盾了。”
“我并不喜欢同龄人以身份自矜的做派。只是多吃了些饭,不见得比你们知道的多,偏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宋阿姨叹了口气,“不过是外强中干,因为自己跟不上这个时代,只能通过打压晚辈来获得虚假的权威感。”
“您和沈教授看起来都不是这种人
第八章 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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