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放下咖啡，与她帽檐下沧桑的双眼相对，自从江连清出事后，倪枝就老了不少，眼皮松弛，底下一圈乌青。

在深闺豪门里，早被圈养得失去自己原本的灵性。

她捕捉到倪枝见自己时惊艳又羡慕的眼神，低眸笑了笑，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江夫人，我帮你点了杯红茶，再看看你想点什么。”

倪枝一点心思都没有，急急吼吼说：“我不吃了，我们长话短说吧，我是背着江苏秦偷偷溜出来的，他今晚跟客户吃饭，在他回家前我得赶回去。”

蒋凝表情平漠，淡淡将手臂交叠在一起，盯着她，“那就直接告诉我吧，江家真正的私生子到底是谁？”

倪枝抿着唇没说话，眼神灼灼望着她，含着丝怀疑，“你确定会把我儿子带回来吧？”

蒋凝食指略显不耐地敲着桌面，“当然，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就是个交易，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可你为什么要调查江家私生子的事？”

倪枝语气里依旧不确定，她虽然救儿子心切，但也对蒋凝不是百分百相信，这女人为进江家耍过多少滑头，她不敢轻信。

蒋凝毫无隐瞒地直视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凌寒这些年在苦查江家私生子的下落，我帮他一把，一是帮他解决心头大患，二来，我也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江太太。”

她话里没有破绽，蒋凝绷锁的细眉逐渐松开，她叹了口气，盯着自己枯黄的手心看：

“十多年前，林婳曾经抱着一个孩子敲了江家门，当时江苏秦不在家，我当时年轻气盛，知道她是江苏秦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心里嫉妒，我让她在外面跪上一个中午再开门，谁知那女人真的跪了。”

倪枝慢慢仰起下巴，脸上神情带着悠久的年代感，依旧对当时情景历历在目，

“她当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快晕倒了，怀里的孩子嚎啕大哭，我开了门，她哭着含糊不清说，求我借她一点钱，孩子发着高烧。”

蒋凝认真听着，眉眼逐渐皱了起来。

倪枝兀自笑了下，眼眸如钩地注视蒋凝：“我当时多恨她，就像你现在多恨乔子矜一样。一个男人，你就算嫁给他、把青春和一切付出给他，都动摇不了那女人在他心里地位，你也懂这种滋味。”

蒋凝默不作声，眼底压着红意，攥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

倪枝笑着眼睛就红了，手指拧成拳：“所以我当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我看着她跌在地上，她从家里楼梯滚下去，把孩子护在怀里，自己摔了一身血。”

“但裹着孩子的布还是掉了，我看到那是个男孩。”倪枝说到这，蒋凝为她点的红茶到了，她似是口干极了，匆忙喝了一大口。

蒋凝逼问：“那不是乔子矜？”

“不是。”

倪枝摇头，目光坚定地说，“后来我听说她生的是女儿，觉得疑惑，就托人调查了这件事，果然，那孩子是江苏秦的。”

蒋凝呼吸一屏，脸上藏不住的惊讶。

“我想，林婳带着孩子来的目的，是想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施舍她一点钱吧，可还没见到江苏秦就被我赶出去了，后来，她还来过好几次，我都把她往死了折磨，再甩给她一块钱羞辱她，直到后来，她不再来了，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我听人说她丢下两个孩子走了，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受不了贫穷离开榕城了。”

“所以说，”蒋凝开口时，喉咙十分干哑，艰难地看着她，“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真的是……乔澈白？”

倪枝坚定地对她点头：“绝对不会错。我敢打赌在这榕城里，只有我和我的贴身手下知道私生子的真面目，就连江苏秦也不知道。”

蒋凝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手掌半掩嘴唇。

真没想到，那看上去文弱得一折就断的小子，竟然跟凌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她相信倪枝的承诺，事已至此，倪枝是走投无路，没必要说谎骗她。

等她真正从震惊回过神时，手边的咖啡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