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旺，你给我站住！”她追着前方跑成了一道黑色闪电的僵尸影子，跑得呼呼直喘气，只觉得自己嗓子已经哑得喊不动了。往常对于她的命令，纵使做不到令行禁止，也有能躬行上百分之九十九。哪知道李二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窜进了一旁的树林，身姿矫健，十分之具有活力。

从来都只听说过打鸡血，还没见过喝了口死狗血就发疯暴走的！楚人梅懊恼的往自个儿身上又多拍了三张戴院长符，速度“嗖”地快上了一大截，一头也扎进了林子。夜晚本就光线晦暗，林子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楚人梅开着天眼四下扫过去，迅速锁定了一棵高大的苹果树，腾腾腾跑到树下：“二旺，你到底发什么疯？赶紧给我下来！”

氤氲着夜色的重重叶片后闪出了两点幽绿的光，楚人梅知道那是李二旺的眼睛，不由把声音抬高了八度：“下来！”

李二旺不惟不下来，那两点绿光眨了眨，反而缩回了树冠里。

楚人梅咬牙：“好啊，不听话了是不是？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说着右掌一竖，掌心上浮出一道符咒。与寻常黄纸朱纹的符咒不同，这道符的符纸泛着璀然的金光，上面朱色的符文仿佛若有生命般的光华流转，鲜活得宛如周流不息的血脉。

凡驯养僵尸者，在养尸之初，皆要以心头血书写子母符各一道。子符烧成灰塞入僵尸七窍，以特殊秘法熔炼入尸体，母符则祭炼入体。僵尸为已死之身，本身已无生死之别，但倘若失去控制，驯养者便可凭借母符强制性操控，甚至让其灰飞烟灭也是易如反掌。拿出母符后，楚人梅的气势明显变了，她再度仰起头，声含风雷：“下来！”

上方传来一声不甘的低吼，李二旺的躯体石头一般当空砸了下来，他似乎很不满于自己被动的狼狈状态，左手恨恨的捶了地面好几拳。楚人梅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今天又追了他大半天，整个人都快要累成一条死狗，一见他这幅拗样儿，登时心头火起：“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受母符的压制，李二旺趴地不起，闻言只是向楚人梅龇起了两排牙齿，示威一般。楚人梅叫他起来，他岿然不动。楚人梅不耐烦了，再用母符压他，他倒是僵成一条跳了起来，可是表情凶残，瞅着她困得上下眼皮打颤的功夫，还一口朝她的脖子咬了过来。

万幸的是，千钧一发之际，第六感的示警让楚人梅精神一凛，下意识一侧身，恰好躲开了。她摸着脖子，只觉得皮肤发凉，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后怕，终于勃然大怒：“你咬我？你竟然想咬我？”虽说僵尸失控而反噬主人的事情并不鲜见，可当对方换做是李二旺时，楚人梅依旧是接受不了。

愤怒是当然的，可更多的则是委屈。

“为了养你，我不敢住校，怕把你留在家里会跑出来给异能分局的人灭掉。不敢多交朋友，就怕哪个不长眼的想来家里玩。不敢跟男朋友交代底细，就怕对方知道有你这个拖油瓶在会给吓得魂飞魄散。”

“我甚至还揽了一辈子也还不清的一屁股烂债，就是为了给你换那个不知道干嘛用的九转还阳丹！到头来，你倒要咬我！我这人活着还有什么劲儿？不如死了算了！”楚人梅越说越气，越说越沮丧，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你不是想咬我吗？咬啊！我死了你也就成了真正的尸体，咱们同归于尽，一了百了，谁都用不着还债了！”

看着呈“大”字型瘫在草地上的楚人梅，李二旺眼中绿芒明明灭灭，狂躁嗜血的情绪纷涌不定，最终定格成短暂的象征着清明的浅绿色。他蹭到了楚人梅的身边，伸出一直握拳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是一颗脏兮兮的苹果。

“生，日，快，乐……”僵尸的声带带着朽叶枯木的陈腐，勉强发起声来，便含混着嘶嘶的杂音。

漫长的愕然之后，楚人梅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