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若言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一缕青丝烟雾须臾化成了一个紫衫女子，跪在了衡生脚边。

“如烟？”

那女子身子一僵，慢慢地回了头。裘若言半张着嘴，立时红了眼眶。“你怎么会......你不是......”

郝如烟眼角滑出了泪，她的容颜与当年无二，连衣衫都还是裘若言葬了她时穿的那一身模样。她明明想笑着安慰一声她夫君，却控制不住苦弯了嘴角。

这一面，见得太难了。

她握住丈夫的手，未与他多说话，转头向着衡生磕了几个头。

双手一触，裘若言发现郝如烟只是魂体状态，不知为何未入轮回，还一直凝聚着实体未散。

被叫停的衡生，漠然看着脚下磕着头的女子，看到裘若言像突然死而复生一般，半是惊疑不定，半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向后退了半步，不让女子沾到他的衣角。

他朝女子伸出手，还是那两个字，“解药。”

那凝着巨大灵力与杀气的水龙还停在裘若言上方不远，呼呼的水汽时刻警告着二人，他们的命在谁手里。

郝如烟生前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她的腿跪着已经僵的发麻，连手都在抖，但她好不容易才......她知道裘若言做了错事，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军师，我们给解药，马上就给，求您放过我们，求您！”她跪下又磕了一个头，她既怕这个人，又感激这个人，“军师，我知道您是好人，若不是您当初指点，我也不能留到今天和我丈夫再见一面。”

衡生手还伸着，似乎对女子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反而眉角显出些不耐烦。他又催了一遍，“解药。”

郝如烟连忙回头，示意裘若言快交出来。

她看出丈夫的犹豫，目光以示他安心，她口型对他说，“交给我。”接过解药，她并没有立刻给衡生，而是牢牢攥在手里。

她微微喘着气，纾解心中的紧张，她告诉衡生，她能出现在这里，与他和魔王二人有不小的关系。

原来当年，早在裘若言赶到之前，濒死的郝如烟就先见到了衡生。她说她还没有来得及见她丈夫最后一面，她不舍得走。

衡生问她是不是在等人。

她说是。

衡生沉默了片刻，说自己好像也要等什么人，但是那人没来，他要走了。脸上没有落寞，却带着一丝不解。

郝如烟知道衡生不是普通人，想问他有没有办法让她留下来，无论要做什么。

衡生想了想，问她愿意做孤魂野鬼吗。她当然愿意，可是她没有机缘，就算赖着不走，不消多久，便会魂飞魄散，自入轮回，人世不容她。

于是衡生给她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灵力，足够她去到浑芜山，那是最容易滋生魔障，一念成魔的地方。

但是衡生告诉她，以她的魂体资质，多半是有去无回。散魂是最好的下场，万一被禁锢进了浑芜山地脉，到时只会沦为一堆肥料，在那之前，她也可能被其他恶魂吃掉，更别提下一世了。

他平淡地向郝如烟叙述着可能的结果，没有任何劝诫或鼓动。

他根本就不关心他随手相助的这个人会不会听，结果如何。

而郝如烟殊死一搏，去到浑芜山，确实难挨了好长一段日子。她没有深恨，也没有邪念，她只想再陪陪她夫君几时，她注定成不了魔。可当她只剩一缕青丝，苦苦维持的时候，反而活了下来。大概是她这样的小小一口，恶魂们大都看不上眼吧。

后来，浑芜山被天命宫设了结界，要出去更难了。而她如此虚弱，即使出去，也会立刻烟消云散。

直到浑芜群峰骚动的那一天，所有被囚着的恶魂都魔怔了，他们疯狂地冲向顶峰，要穿破那层屏障，贪婪地要汲取洞内释放出的强大魔力。

炽热的屏障绞杀了一批又一批奔赴者。

郝如烟不知厉害，她只记得好多年前，浑芜山也发生过类似的骚乱，但远不如这时轰动。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他的丈夫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她还在努力地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