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悄然透过格子窗爬上他俊挺的面颊，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他平缓的呼吸，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四周鸦雀无声，一个黑影迅速地从窗边一闪而过，顾止倏然睁开了眼睛，拿起旁边的衣裳迅速穿好，打开窗户，步伐轻巧地踩着瓦片追随黑影而去。

考虑到便于夜间行动，他穿的是一件黑底束身劲装，此刻颇为不起眼，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道影子身法极快，短短一会儿功夫竟带着他走了几里路，顾止回忆舆图走向，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城东附近，此处距离贫民窟不过几条街。

忽然，他发现那道身影加快了步伐，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追踪，想甩掉他。

顾止当即果断召出却邪剑，喝道：“站住！”

他的声音较年少时低沉了许多，但音色未曾改变，那人听见他的喊声，竟然真的脚步一缓，停了下来。

顾止心头一紧，暗道难道自己误会了，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夜行者？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月光，脸上带着面具，顾止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感觉他正借着月色打量自己。

顾止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心念电转，问道：“阁下可是‘送归客’？”

那人看着他袖口衣领暗金色的祥云纹路，慢慢地抬起头。

他身量约莫到顾止的下巴，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顾止比少年时期多了几分刚毅，斜飞的剑眉，乌黑的双眸，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却很沉静，给人一种张扬又内敛的感觉。

他的脸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奶白色，轮廓分明的面孔仿佛一尊神祇雕塑，明明一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眼神却冷静深沉的让人心悸。

右手的却邪剑隐隐发着金光。

却邪之意，顾名思义，驱除邪祟，山海光明，即使是在这漆黑的夜晚，那人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把赫赫有名的神兵。

周围静悄悄的，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了转手上的东西，顾止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支笔。

他手指纤细修长，在月光下将那支笔把玩的如同身体的一部分，顾止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一刻，那人飞快抬手，笔尖对准他飞了过来，顾止伸手截住那支笔，只差一掌距离就打中他的左眼。

他刚放下手，就看见那人的身影在月下闪了闪，凭空消失在原地，顾止握着笔的手顿时一紧，这是……传送术？

他是无相门的人！

忽然有一个念头划过心口，他顿时呼吸一窒，直觉里不敢相信那个猜想，但这个念头却如同生根发芽一样在他心底疯长，使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心口犹如被岩浆浇灌，烫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迎着空气往前走了两步，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方才那人留下的温度。

然而面前只有空荡荡的一块地方。

熟悉的撕裂感从左胸蔓延开来，他慢慢用力闭上了双眼。

晨间，客栈一楼零零落落地坐着几桌食客，金珂顶着黑眼圈，将包子塞进嘴里低声道：“宗主不会还在生气吧，叫他下来吃饭也不来，就说了他两句，还是夸他的，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柳七叼着油条，好奇道：“生气？生什么气？”

白麓黑眼圈比他还重，警告道：“别说了，行行好吧，昨天还没吃够教训吗。”

柳七道：“你们惹宗主生气了？你们做什么了？”

徐源给他添了碗豆浆，说道：“小孩子管那么多作甚，吃你的东西。”

金珂想到昨天非人的折磨，顿时萎靡不振，心力交瘁地瘫在桌上，连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柳七好奇心爆棚了，凑过去道：“师兄，快给我说说嘛，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宗主那么生气，连饭都不想跟你们一起吃了，咦，这是什么，这么厚一沓子……”

“那是宗主生气的代价。”白麓有气无力道，“快拿开，我现在看见‘通玄’两个字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