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些流年，终究皆负作过往云烟。

她离开的那天夜晚，李红袖最后一次盖好了君佑安的被衾，给她讲了一段幻花宫的故事，继而哄她入眠，就如往常一般。

那夜大雨如注，如弯勾的雷在一瞬间照亮了所有，然后又在下一秒恢复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融入万家灯火。

君佑安在雷声中酣然入梦。

雨滴敲打的打芍药花瓣，不堪忍受的花瓣凋零一地，只剩下伶仃花柱经受风吹雨打。李红袖满目凄凉。

李红袖给过她一个玉佩，那是拿她当年买的首饰换来的玉，她专门找全京城最好的雕玉匠雕了一块玉佩。

佑安，不仅佑天下苍生，也要佑自己一世安稳。

……

“那这村里的人都是什么人？”萧湘之小声追问道。

李红袖听罢苦笑一声：“凡人会生老病死，会经历八苦，而我把幻花宫将死的弟子带到这里，我把你觉得我会为了保证血脉做什么呢？”

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

萧湘之呆愣在原地，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那由我来告诉你——”

李红袖手中的红绳散落一地，碰触地面的刹那红绳幻化成烟，她冷冷笑道：

“师父叫我做的，无异乎是让我救下他们。可是我救下他们后发现他们如阿颜一样心脉皆毁，我何尝不想救，可我仅仅是一位摸不到门道的医者与红娘，我又能做些什么？”

“我在小如玉的奇闻异术残卷中竟然发现让死人复生的方法，楼兰禁术佐以我之眼作蛊，我又在每个人身上都种下了一只蛊虫，让他们不人不妖，延长他们的阴寿。”

阴寿？！也就是说，这群人其实早已经死了吗？萧湘之惊恐的捂住嘴。

“更有甚者，”李红袖苦笑，眼底的红意更浓了一些，“后来才发现，他们已经有入魔的征兆，原来入魔要吸收苍生的灵气。他们早就死了，现在支配他们的只是一只蛊虫罢了。”

所以弃禄村那一派萧条的景象也是因为……

萧湘之背后一阵凉意，他想想那大白麻布袋子就发怵，他指着李红袖怒骂道：“你怎么这么丧心病狂！”

李红袖不顾萧湘之的无礼，怔怔的说：“这是天尊下的命令，他们入魔了，就必须除掉，就必须——”

“你为什么要听那老头的话！那可是你亲师兄弟，你怎么忍心亲自下蛊！”萧湘之愤怒的叫喊着。

“师兄叛经离道，我也知犯了滔天罪孽，可如果我一旦走了，那承脉只能交给阿颜了，阿颜他太苦了，承脉会更苦。我当初怎么傻到……敢丢下他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与魔族厮杀。”

天神下蛊，是触犯天条、干涉人间，而让其堕魔，不问因果，一律关押至芳菲殿，神狱之苦堪比无间。

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她……真的舍不得幻花宫的同门。

正待李红袖要解释时，在一旁偷听的颜如玉挣脱张九凝的手，疾速冲向桥边。

李红袖没有发现这位不速之客，只是兀自笑着说完剩下的话：

“他就像是我亲弟弟一样，小的时候名字是我起的，国文也是我授课，成神的华裳也是我一针一线绣的……我有的时候看佑安的时候就想起小颜，想想他在幻花宫过的好不好。”

“师姐！那可是我们的师弟啊……”颜如玉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师姐！！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为什么！”

原来早在他火烧幻花宫的时候，在蛊虫入同门之身的那一刻，幻花宫便真的……真的只剩下他一支血脉了吗？

他的世界轰然坍塌。

“师姐……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说啊！你说啊！”

颜如玉眼中的那片薄冰，已经支离破碎。

李红袖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她毫无血色的朱唇一启，温柔道：

“我身负滔天罪孽，早知大限临身，我每日思过，一直向你和阿瑶抱愧。而我李红袖又怎敢再自诩你师姐。”

“那……那个叫佑安的孩子呢？”萧湘之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