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晴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没有想到叔居然还会好心提醒她。或许因为这一句话，叔的命可以保住。他们毕竟是夫妻，有夫妻的名分，即使从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烈的爱，一边为了心上人的宏图大计，一边为了续弦体面。

叔的气息已逐渐微弱，让晴想起了生命垂危的“雪姑”，拖着臃肿的身体，纯白的灵魂慢慢剥离纯白的躯壳。

晴一度很爱猫。

她想养只猫，有一天早晨梳妆时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叔。

叔正在吃早餐，盘算着什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晴喜欢猫，晴曾经的心上人也喜欢，他们都有猫的特质自信，优雅，温柔而又难以靠近。能靠近猫的，要么是猫喜爱的，要么是猫想吃想玩的。

“我想养只猫。”晴将长发绾了个结，认真地梳理，认真地说。

“很好。”叔仍然在点头，仍然一副很明显没有听的样子。

于是晴有了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取名叫“雪姑”。猫很贵，不过对叔而言不是什么难题，再贵几倍的东西他也能轻易买到。

养猫之风在北魏盛行，不过大多数人是深受老鼠之害，养猫驱鼠用的，后来，一些贵族发现猫作为宠物比狗优秀，尤其是女性贵族。

狗就像男人，熟识的女人和男人总是很难相处，女人和狗也一样。狗脏，狗木讷，狗不会讨主人欢喜。

猫不一样，猫乖巧懂事，睡觉还能抱着。

叔以为晴是在跟随洛阳城诸多贵妇的时尚风潮，其实晴只是想找个伴侣，找个能听她说些话的伴侣。

“雪姑”的身材匀称，不贪吃，也不刻意饿着自己，加上如雪般顺而白的毛发，可算是“猫美人”。晴很爱“雪姑”，“雪姑”闲暇时刻总是坐在晴的大腿上，一摸它它就喵喵叫，有时还会用小尖牙咬晴的指。晴开始打理窗台的花草，有了学习女红的兴致，偶尔还会哼一些家仆听不懂的曲调。

好景不长，“雪姑”生病了，生的是一种无比奇怪罕见的病，成天躺在角落，无精打采。经验丰富的养马人不懂怎么治，当过五个孩子奶娘的农妇说不出所以然，晴急得求叔遍寻名医来医治，叔觉得很烦，催下人去找世称“河阴华佗”的神医许伯纯。

“要快，多少钱都答应，省得她为了那只畜生再来烦我。”这是他对派出的四个家仆统一的说辞。可许伯纯行踪诡秘，除了他治好的病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尊容，四个家仆由四个方向进入河阴，仍没有许伯纯半点音讯。等四个家仆回到庄园时，看“雪姑”的郎已换了五六个，开出的药方多达十帖，半数没有效果，半数“雪姑”咽不下去。

“雪姑”死时，小小的脑袋，细细的尾巴，肚子却大得可以装下两个自己。

晴哭了整整天。

天之后，叔劝她“买只新的，更贵，更白，更好看。”他认为这样可以让晴忘记“雪姑”。

果然，晴再也不哭了，起码没有在人前哭过。

她不想要其他的猫，她想要的是“雪姑”，没人理解的哭，有什么意义除了发泄没有任何意义。

叔偶尔还会夸奖晴“懂事了”。此时的晴也将“懂事了”回敬给了叔，她站着，叔趴着，她是胜利者，有资格用言语再次挫一挫败者身上残存的傲气。可她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因为叔根本不记得这桩事，这句“懂事了”也就仅仅只能作为轻巧的挖苦而已。

多年商场锤炼的叔根本不在意此种程度的挖苦，他已把自己看作是畜生，食米糠泔水的畜生。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本钱是命，他要紧紧攥住他的命。他说“救我，我可以教你怎么办。”

“不必了，我有人教，”晴又一次否决了叔的活命申请，“看见那些孔明灯了吗那是我们的信号，皇城遇险，暗的就得回防。”

“你怎么确定暗的一定会回皇宫”

“您真的以为我们对周遭的情况一无所知”

叔怔住了。他的头小小的，身体却臃肿得能塞下个晴。他艰难地仰起头，望着北面天空如星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