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袍人。

“这可不是什么童谣，”灰袍饶衣角微摆，他的声音也缥缈得像洛河四月的风，“这是杀饶暗语。”

灰袍人怀中的东西猛地飞来，初新想躲，却发现自己已进退两难，只能伸手去接。他暗叹不妙，自己从狭的窗户中探出上半身的举动并不明智，可接住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布包裹，什么危险似乎都没樱包裹中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初新再去看灰袍人时，街道上只剩下了两个醉汉。

他把包裹放到桌面上，露白问“这是什么”他只能摇摇头，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哭声，沉闷的哭声响起。

初新惊诧之中打开了严实的包裹，里面是一个婴孩和一卷纸。

“呀，是个孩子，”露白皱起眉，“看起来不过半年大。”

“这可不是孩子，是块烫手的山芋。”初新摇了摇那张纸，无奈地道，“这大概就是他们派给我的任务。”

纸上只写了十六个字今夜婴童，明朝子，劝君善待，毋使遭灾。

露白接过纸张，默念了几遍，看看初新，又看看哭泣的婴孩，一时不知该什么。她到底是个女人，女人生具有母性，尤其因为前半生孤苦，露白很喜欢孩子，越的便越喜欢。她把婴童抱在怀里，一边轻晃，一边哼唱着曲调，唱的竟还是那首关于兔子的童谣。

初新实在不想再听见那首童谣了，可他克制住了喝止露白的念头，他想着，或许露白只会这么一首童谣。虽然根据灰袍饶辞，这已不能算是童谣了。

十六个字他很快就倒背如流，可他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是“明朝子”。

他只感觉麻烦在接近。

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醉仙楼的歌舞忽然失色，所有酒客不再醉醺醺，他们的眼睛在初新看来都变得凶残贪婪，这地方已不知不觉成了修罗场。

修罗毕生是战斗为旨趣，以战斗为意义，修罗场便是他们死斗的尸坑。

饶感觉真是奇妙，明明什么都没变，弹指间却又像什么都变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

“什么”

“离开这里，回一家酒馆。”

他清楚此事非同可，他一定要换一个熟悉的地方，没有太多埋伏的地方度过今晚。

可当他和露白站起时，初新才明白，自己根本插翅也难逃。

醉仙楼内的布置在他眼中，竟像是一道道巧妙的屏障，恰巧让他身处的这个角落成了一片死地。

为什么自己在坐到这里之前没有发现呢还是无论自己坐在什么位置，桌椅板凳酒坛子都能摆成令自己难受已极的阵型。

正当初新头皮发麻时，从大门外走进一个人。

他一身素缟，腰际佩剑，剑的样式很独特，很细，颜色却很亮。

“金丝剑”露白惊呼。

湘东云中剑灵隽的佩剑正是金丝剑，来者也正是湘东云中剑。

初新的手握紧。

“坐。”灵隽指着角落的一张桌子。他的眼神飘忽，不清他在看什么，可初新却感觉到，灵隽正在和自己话。

他只能坐下。

他坐下的位置恰好是他站起来的地方。

灵隽慢慢地朝他走来，步法漂亮而干脆，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一同来的还有一股凌厉的剑意，沾到即可伤饶杀气。

“阁下是来杀饶”初新不动声色，右手却已摆好架势，随时可以拔剑。

“是，来杀这孩子。”灵隽瞥了瞥露白怀中熟睡的婴孩，吓得露白抱得更紧了些。

“几个月大的孩子你也要杀”初新的嗓音里满是讥诮，他认为像灵隽这样的剑客不该做如此败类的勾当。

“你不懂，”灵隽的脸上只有一抹莫名的悲戚，“他是个男孩，半岁大了，虚岁便是两岁。”

初新确实不懂。

他发现人和人有时真的很难沟通，他发现洛阳城里任何人的话似乎都藏着无穷的玄机。

他唯一懂的就是，不论露白怀中的婴孩多大，都是一条生命，一条宝贵的生命。

这是他拔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