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洛阳时，二人志气高昂，自认为是江南名族，不重视中原人士，只拜访当时的名士，石崇的金谷诗会就曾邀请过他。偏生轮不上他看不起别人，洛阳的世家大族也是瞧不上外地人，想必也是挨了不少冷嘲热讽。

后来，陆机曾撰写《三都赋》，当时洛阳出身寒门的左思也在写，陆机对此很不以为然。但当左思完成了《三都赋》时，“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陆机看完左思写的《三都赋》之后赞叹不已，将自己的《三都赋》手稿烧掉，以示辍笔，回到了江南。

若要改换江南格局，自是要从四大家族入手，四大家族里只有陆氏愿开这个口子。

那帖子是掺过鱼鳞粉的，即使不在阳光下也闪着粼粼微光，十分精致，他有些惊讶，拿起那帖子，“算你有点儿良心。”

萧衷精神又来了，认认真真的翻阅请帖，“吴郡世家向来忌讳反感朝廷，这也是我不随队伍南巡的原因，否则难免处处遮掩避讳，不好了解情况。”

奚绍问：“那陛下想做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萧衷倒是考虑过很久，还没与奚绍一起商议过，“一则，吴郡武备不可过于强盛，否则不好掌控；二则，要让士族人才甘愿流入中原，不可任其自筑堡垒，否则又是下一个东吴。”

奚绍赞同，“那陛下想以何种方法达到目的？”

“怀柔招安。”

奚绍的神色不变，嘴角抿了抿，萧衷知道这是他不赞同时才会出现的神色，解释道，“这吴郡是硬壳子，以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若是手段太过强硬，也会寒了别州的士族之心。不如实行惠仁之政，只要士族愿意挪步，吴郡也就如一般州郡一般了。”

“士族…”

奚绍若算起身世，也是世家大族的出身，但算起成长经历，是最普通也最如大多数人一样的寒门子弟：“郡置中正，根据当地士人的品行、才干及家世评定为九品。但历来中正之职都掌握在魏晋禅代之际荣宠不绝的官僚贵族手中。士人品评中品行、才干两项已不被重视，唯计门资定品，家世官爵。若还惠及士族，陛下这是平了吴郡，失了天下。”

萧衷奚绍少有意见不合的时候，马车似乎是停止了行进，两人各有各的理，又都不愿意争辩吵架，只静静地望着对方，等着谁先说，一时，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陛下…”石堪掀开帘子一角轻声说话，墨书递上了刚刚在客栈买来的早点，他见着车内两人少有的面容严肃，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我还以为你们在休息，那个，刚刚买来的早点，放，放这儿了。”说着忙关上了帘子。

“你见着什么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墨书牵着缰绳。

石堪还在被刚刚的气场震慑中，小声说，“陛下和大人好像是在吵架。”

墨书一口咬着包子，“怎么会，都没听见声音。再说了，我们先生从来不跟人吵架。”

石堪叹了口气，“我们陛下跟所有人都能吵架。”

刚刚石堪送进来的早点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奚绍无声的叹口气，拿起盒子一层一层打开了，“先吃饭吧，你这几天很累了。”

萧衷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愿意听奚绍的建议，即使与自己的不同，他也愿意听。只是，他似乎能想到奚绍心里的想法，这让他有些犹豫。

“你说吧，我听着。”

奚绍的想法，自然也是破解江南四姓的联盟垄断，只是他不怀柔，也不招安。

晋国对士族贵族的优待已经到了极致，再过恐会引来大乱，不仅如此，他还深知晋国现在的问题就很多，不止士族，还有藩王。

按他的想法，是如谢玖所言，早该走了的；或者不走，也应如李婉一样，退出这漩涡，隐居陋巷。但他偏偏留了下来，还留在了他身边。

奚绍见他愿意听，心里更不愿让他难受。这些人大多都是萧衷的亲眷，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愿与他争执，也不愿让他为难，却不见得要任由其发展。

他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