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紫越醒过来的时候，苏陌魂正坐在桌边翻着医书。

听到他的呼吸不一样，他没理会，依然翻着医书。

过了许久许久，听着不均匀的呼吸声，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苏陌魂放下书，走过去，准备为他换药。

他一动不动，任由苏陌魂折腾。

皮肤撕裂的疼，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别忘了，你答应过她，会好好活着。”

是吗？

好好活着？

活得潇洒，活得肆意。

不受世俗羁绊。

不为情所累。

“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他睁开了眼睛，望着苏陌魂，平躺着，泪从眼角滴落到枕头上。

“哪怕是具尸体，我也还能看看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樱”

苏陌魂安静的听着，他需要倾述，出来，会好很多。

回忆被拉得很远，他喃喃自语的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你知道吗，我有多后悔，有多在乎那个孩子。”

“因为，那是我和霜儿的孩子，因为是她的孩子，所以我在乎，我害怕。”

“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不能接近她了。”

“上给了我那么多希望，却又无情的夺走一切，我的孩子，我深爱的人，都因为我命丧黄泉。”

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凌紫坐起身来，凝视着苏陌魂，“陌魂，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要这样惩罚我？”

眼眸的黑白分明，又隐隐有红光泛起。

苏陌魂艰难的摇头，眼眶微红，知道他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也怕他再次失去理智，忙安慰他。

“紫越，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相信我，只要你愿意等，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真……真的吗？”

他的眼里一下就有了神采，她会回来，她真的会回来。

“嗯，真的，我陪你一起等，她还等着你亲手为她穿上凤冠霞帔，嫁你为妻，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好，好，我不会让她失望，我会等她回来。”

…………

竖日一早，魔族人和妖族人都接到了命令，修缮长生殿，所有人搬离不周山。

不周山就应该是不周山，不该乌烟瘴气。

她从哪里离开，他就在哪里等她。

他没有再去追究妖族的责任，从此，妖魔，真正成了一家，不分彼此。

只是从那以后，苏陌魂再也没见他笑过。

他比中了伴生情花的白芜霜，还要冰冷，无情。

他懂他心中无法言的痛，也亲眼目睹过他在夜里惊醒，望着漆黑的窗外，空洞没有归处的目光。

长生殿盖好那日，妖魔举族迁移，他毁了无情殿，揽星阁。

毁了这里的一切建筑，把它恢复成了真正的不周山。

在山顶，他徒手挖坑，种下了一株扶桑。

长生殿，也有个霖阁和剑阁。

剑阁的周围，生长的，不再是紫荆花，入目所及的，皆是四面八方运过来的扶桑种子。

虽然，他清楚，那不是她。

霖阁种满了丝石竹，很平凡，很常见的一种花，他唤它，满星。

剑阁和霖阁的建筑格局，和落川的一模一样。

只有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下，他才能找回一点自我。

她的衣冠冢，就在剑崖上，却很久，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