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凳上,头发依然披着,地上一个铜盆滚落,盆里仅剩的一点儿清水在烛影里晃动。
虽不知她是何来历身份,可既然是王述抱进来的,拂云堆石心里好歹有了点底。并不敢拿自己的私人衣物与她换洗,而是拿了王述未曾穿过的中衣,替她穿上。
男人尺寸的衣服,宽大得很,袖子向上折了几折,才露出细瘦的手腕。似乎是察觉到王述进来,何喜迅速伸手,掩饰一般拉了拉两侧袖口,可再如何掩饰,那两圈淤青早就针似地扎进王述眼中。
他踩过一地狼藉,在她面前蹲下来,滚纹袍角撒在水里也恍然不知。以一个仰望的姿势,目光似乎要穿过浓重的黑发,望到那双曾经嬉笑怒骂神采飞扬的明眸里。男人大手上抬,微凉的长指触上她的手腕,何喜要缩,被他不容抗拒却又温和至极地扣住,“我帮你洗,好不好?”
春凳上的姑娘僵身坐着,摇了摇头。
王述的下一句,却让她摇头的动作彻底顿住,男人的声音沉沉,剥去向来冰冷,暴露出不为人知的迁就,“求你了。”
堆石惊呆了,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从没听他嘴里说出个求字来,惊讶之外好歹还有眼色,重新端了铜盆上水,捧了漱发的白皂清露牛角梳并一块雪白柔软的大巾子,放好后,识趣地退下了。
下手一触,铜盆里的水,温热得恰到好处。
她不再摇头,垂着脑袋,王述手指一挑,脖侧头发向两边分开,露出细嫩纤细的一段脖颈。
长长的乌发垂落,泰半拂入铜盆之中。王述从小被人伺候到大,还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原本在想象之中也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却显得再自然不过。
温水淋湿乌发,她的头发长且厚,浓云一般。男人的动作虽然小心翼翼,但到底带出笨拙。好在他虽手脚拙拙,却胜在耐心无限。白皂打湿了,揉出细腻的泡沫,拿清水缓缓洗过两遍,指尖温柔有力地从头皮划过,洗干净了,最后用大巾子裹住,有条不紊地收紧,汲出水分。
巾子遮在额前,她垂着眼睑,卷翘的睫羽上一片蒸腾的水色。
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把巾子拿开。感受到她猛然间绷紧的身体,深垂的脑袋,无处不在地传达出抗拒。
“乖。”
王述狠下心,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微微施力,把她的脸向上抬。
与此同时,伤口暴露。
从眉心往上,几乎漫延了大半个曾经光洁如雪的额头,黑色的墨印里血迹未消。金印面积太大了,每一触黑红交加的刺划都触目惊心,烈火似的烧灼他的眼睛,最后这些笔画扭扭歪歪,组成狰狞而醒目的两个大字——
娼生。
掌心猛地一热,王述心里钝痛,刚要挪开自己遮在她眼睛上的手。然而才离了微末的一隙,手背乍然受力,何喜那只比他小多了的手盖了上来,用力地,把他的手重新压盖了回去。
若真的较起劲儿来,她的力气,在他跟前不过是以一篑障江河,但又如何,周身像被施加了一个不可言说的魔咒,王述不敢动了。
屋内一片静谧,二人一站一立,她埋首在他的掌心里,湿热一片。
那是她终于崩溃了的眼泪。
我有千钧之痛,无处归放,寄君一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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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满院中。
熊氏捧着瓜子碟,磕了两下,觉得没滋没味的,放下碟子,心魂不定,“你如今是何打算?慎观府最后一次过堂,现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顿了一下,仿佛心有余悸似的,“打金印?也不知打哪里,我看郎家势大,应该没事的吧。那贺氏一准在唬弄咱们。”
柔娘摸着头上的绷带,静静摸了许久,记忆里何勤的面目已经模糊,当年再如何感动向往的细枝末节,几近二十年富贵生涯过去,早已渐渐想不起来了。
她以为自己还有一分善心,可人越活,心肠是越硬的。真到了两难抉择的地步,按下的第一个选项,永远是自己。
“我撞柱子,
第五十八章 千钧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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