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回到了太守府正门, 轿子落地，新郎官淋着雨坐在马上看着“太守府”三个字，有人立刻给这对新人撑上雨伞。
方才下了马, 新郎官忽然笑了起来。
新郎官乐着寻思了半天，只哼唧出一首乡间小调。
下了轿子的人听见这阔别已久的调子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眼睛多了几分神采的新郎官, 唇瓣微动，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
那调子是两人少年时，在集市上听见有人哼的。调子有个名字，唤作《离人愁》，多是送别亲朋好友时哼唱的。彼时哼这调子的人醉了酒，又哭又笑，坐在酒肆旁的墙边, 歪着头哼这调子，两人还说, 这调子唱着快活, 听得令人心酸。
她没能说得上话, 就被喜婆拉着往里走。
鞭炮噼里啪啦响, 远处的雷声轰鸣，相互应和。
新郎官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不显得狼狈, 只是看着身边面无人色的仪仗队与军卒们, 哈哈地笑了两声，负着手跟上了新妇迈步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门在两人进入后缓缓关上, 将狂大的风雨俱都挡在门外。
这一对新人穿过宾客酒桌, 一条红绸连着对方，双双迈步走上正堂。正堂上空无一人，喜婆站在堂上空荡荡的椅子旁, 眼神呆滞地看着这对新人。
新妇的扇子放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徐以棠的表情淡漠，看着眼前面色青白的新郎官，垂下眼眸。
“一拜天地。”喜婆喉咙蠕动，发出怪异的声音。
上官修还在笑，两人转身向堂外，双双低头一拜。唢呐的声音吹响了一些，仿佛要将音乐刺进他们的耳朵里。
“二拜高堂。”喜婆发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也空洞地盯着新人。
两人转身，向堂上两个空荡荡的椅子拜了下去。
喜婆的眼珠子连转动都没有，咕噜地发出声音：“夫妻对拜。”
上官修与徐以棠再次面对面。两人相视一笑，只是这笑容意味大不相同。
徐以棠的笑淡淡的，带了几分苦涩，却眼神仍然坚定。
上官修笑着笑着，眼里含着泪水，笑声又畅快，又悲伤，整个人笑得发颤。那身被淋湿的衣袍贴在他骨架上，簌簌乱颤，雨水濡湿了脚下的地毯。
上官修抖了抖手腕，将袖子往上拉了一些，露出皮包骨的手腕来。干瘦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看着徐以棠笑，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我遇见你，你在徐公的怀里神采飞扬地看着我，我就很羡慕。后来你回来了，你以为是张小姐带你来，我们才认识的。其实不是，一开始就是我哄着她，让她引见。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蛇掉下来咬到了你。我只是帮你把蛇毒清理出来，你却笑着说谢谢我。”
“没有人这样对我笑，没有人会让我觉得她需要我来守护。我这一生唯一的幸运，就是遇见你，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晃十多年了，你长大了成了徐家主，我成了太守家的公子。你我有一天也走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了，你有了除了我之外的朋友。可我只有你，以前只有你，现在也只有你。”
“以棠，你说谢谢我保护了你，其实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让我活下去。没有你的出现，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活着，我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撑下去。你知道吗？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知道我们之前有很多的误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永远保护你。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伤害你。”
上官修又哭又笑，颤抖着唇，那双深凹下去的眼睛望着徐以棠满是乞求：“不要离开我，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徐以棠眸光闪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看着上官修像个孩子一样哀求的神情，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堂前，他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堂下，鸦雀无声，死气沉沉。
喜婆催促着两人夫妻对拜。
上官修脸上挂着泪，徐以棠神色哀怜，两人相互一拜。
礼成。
没有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