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怀孕这件事，魏无羡倒是迟钝得很——一次夜猎后，他发觉自己灵力恢复得远比平常慢；以陈情驱鬼，便莫名小腹钝痛、周身不适。

他很想当然地将这归结于莫玄羽的身躯资质平庸，又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期，所以结出的金丹质量不高。而鬼道虽不受灵力和天赋的限制，但长久下来有害修习者的身之元本，又是聚阴气为己用，想必会同金丹相冲撞。

蓝忘机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神色，不顾他“我没病，我好着呢的”的高呼，一把夺过他的手，按在脉上——只觉脉象紊乱，可再稍稍细探，按之流利，如盘走珠，似乎，似乎——是滑脉。

他再三确认，终于惊愕地抬起头，凝视了魏无羡半晌才回过神来，而后便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当即回了住所。

当下是万物凋零的隆冬，冷月如钩，成堆的衰草在寒风中招摇。而就在此前不久，他们面对的还是毫无生机的、成群的行尸走肉……这一切实在无法让蓝忘机同新生联系起来。

“父亲”二字简单而玄妙，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闭上眼睛想一想，可无论怎么想，这两个字总是让人动心的——在另一个的身上，面貌性格、举止谈吐……就算是发梢，都带着他或他的痕迹

一颗心会变得越来越软，几乎要化成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蓝忘机以一种近乎哆哆嗦嗦的姿态拔出避尘，这一路上，更是一声不吭。魏无羡鲜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流光溢彩的琉璃眼中似乎饱含狂喜与期待，微微颤抖的双臂又在昭示着紧张与不安。对此，魏无羡萌生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想法，唯独猜不到是他有了个小的。

蓝忘机将他安置好之后，破天荒地重复又重复地说了三遍，语调微微颤抖：“别乱动，我去找大夫。”魏无羡不明所以地躺下，下意识地扯了扯被子，郑重而配合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具身躯的确出了大问题。

岂料蓝忘机出了客栈，便扶着墙壁长长地呼出几口气平复好心绪，只觉得心头有无数大石不断撞击，狂喜与期待一阵阵涌上喉头。避尘破空而出，他耳边风声大作，面前的景象飞速变换，不足一炷香，整条街的医馆大门都被他敲了个遍，七八个大夫都被从睡梦中唤醒。

这些大夫旧梦未醒，便一路逐风而行，到了客栈，骤然落地，竟仍旧云里雾里，无一不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蓝忘机放下床帘，只将魏无羡的手放在床沿上。隔着纱帐，魏无羡隐约看到了一支背着药箱、衣衫不整的浩荡队伍。他实在搞不懂，到底是出了多大的问题，能让端方雅正的含光君如此大张旗鼓地扰民，还放下帘子不让众人瞧见他。

大夫们一个个，排队打饭似地上前诊脉：

第一位大夫，捋须搭了片刻，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朝蓝忘机拱手道：“恭喜公子，尊夫人有喜了。”

魏无羡骤然听闻，猝不及防，如遭雷击。

大夫流水似地在他面前挨个走过，结论却很统一——含光君要当爹了。

蓝忘机付了三倍诊金，冷静而克制地向大夫们一一谢过，之后的目光便从未离开过床上的人，并且很不厚道地不打算送大夫们回去了。

大夫们拿了诊金，倒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理好衣服，一路乐呵呵地交头接耳：“难怪这位郎君这么大张旗鼓，原来是要当爹了。”

魏无羡从起初的惊愕中平复起来，双手不自觉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面前渐渐浮现起一幅画面：一条小路，一头小花驴，三个人。一个黑衣男子把一名白衣女子轻轻一提，抱了起来，放到小花驴的背上，再把一个小小的孩子高高举起，扛到自己肩头。

他坐在父亲的肩头，一下子变得很高很高，看得很远很远，看到了金灿灿的油菜花，碧绿的稻田……三个人挤在一条小路上，慢慢地朝前走。

他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原来，他和蓝湛就要有一个小的了。那他或她更像蓝湛，还是更像自己呢？样貌呢，像谁都可以，最好像蓝湛多一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