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里，他试过无数次，无数次……半透明的指尖却一次又一次从自己尸骨间穿过……无论他多么努力，无论他多么渴望……终是拾不起自己的遗骸……无法自己同自己落葬……

他呆坐在自己尸骨旁边，日复一日只剩下悔恨和反思……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来个好心人……为我收个尸吧……”

“什么我都愿意做……什么苦我都愿意受……只是……”

“别让我再困在这里了……”

“兮明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啊……”

他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耳边好似有狂放陌生的嗓音高吟着唱词，佐着敲击梆子的节奏，那旋律幽怨深长，似透着不甘又似透着怜惜：

“叹恩重……义孝难全啊……唾弑亲……屠父灭门，惜年少……儿命黄泉啊，呜呼，嗟惨痛哎……议论千古……”

“叹恩重……义孝难全……唾弑亲……屠父灭门，惜年少……儿命黄泉，嗟惨痛议论千古……”

江成月拼命捂着自己的耳朵，想要将那声音屏蔽在外，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唱词始终如同催命的咒语一般在耳边回旋。他心中隐隐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他总觉得这首曲子在哪里和谁一起听过……却无奈记忆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唯有在听闻这首歌之时的惊恐和慌张还深埋于潜意识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逃……

可惜心底叫绝望和恐惧占满，容不得他细想。

“别唱了……不要再唱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用力到好似要将颅骨捏爆。

一双穿着素白缎面靴的脚由远及近缓步而来。江成月抱着头，整个人都魔怔了，自然没能察觉。

李云珩远远便看见两个白衣身影，一个躺着一个抱头蹲坐在另一个身侧，坐着的那个身体一阵一阵有节奏地轻晃，口中还在喃喃低声念叨：“不要唱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李云珩极力克制着自己，才缓缓蹲下身去，看着江成月抱着脑袋双目空洞无神，脸色惨白无血，手轻柔地按在他肩头，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躺在地上那个白色的东西，一眼扫过，他便急速撇过头，不忍再看第二眼。

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整颗心好似被一刀一刀扎穿了，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在决定入这个幻境之时，他便已经做足了准备，料想到他皇兄心底最大的恐惧……对于一个已死之人来说，最有可能便是自己身死的一刻，却依然没能料到会这么直接看到他那具已经腐烂成泥的尸身呈现在眼前……

李云珩捏了捏他的肩，唤了他一声：“皇兄……”江成月整个心神都被巨大的恐惧摄取，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李云珩只好抓住他的双肩，强迫他看向自己：“别再看了……”

江成月闻声缓缓抬起头对着那人俊美无双的脸，精致的五官，总觉得这一个明明陌生的人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人莫名其妙从心底生出信任和依赖，顿时委屈到了极致，顷刻间有放声嚎啕大哭的冲动。然而最终他只是顺从本能般地呢喃出声：“救救我……”

“皇兄……”

“救救我……”江成月木然地盯着他，似毫无意识重复：“求求你……救救我……我……”他猛然挣开了李云珩的双手，俯身又去拾捡自己的尸骨，然而他的手又一次从自己的尸身上穿过，他带着委屈无助，转眼看向李云珩求助般道：“我……我捡不起来……我捡不起来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捡不起来呀……”

李云珩心痛已极，猛然抓起他拼命试图掳起尸骨的双手，捏在手心，自己的身体颤抖连带着被他抓住的江成月双手也僵在空中随着他抖个不停，他紧紧闭上眼睛，艰难哽声道：“别……捡了……成月。”

江成月撇了撇嘴，无法抑制地不停流泪，不断恳切地卑微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替我收个尸吧……求求你啦……好心人……替我收个尸吧……”

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