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但是很温暖。

他感到自己蜷缩着身体，漂浮着，周身是令人安心而温柔的触感。微微的挤压感传来，轻轻地与他相触，仿佛只是打声招呼，又轻轻地把这片一个人的天地还给他。

这是……被夺舍的感觉？

魏无羡的意识渐渐回笼，想睁眼看看四周，眼皮却根本不受控制。别说睁眼，四肢皆不受他的支配，甚至口鼻都没有在呼吸，但是并没有什么憋闷感。

似乎……也不错……

他感到自己抬起了脚，往前伸了伸，踢到了自己这方小天地的边界。他用了些力气，踩了踩，又踩了踩。

“呀，安安，你在同阿娘打招呼么？”

惊喜的，悦耳的，带着温度的低语响起。仅仅是听着，便能想象说话的人是个怎样活泼又温柔的姑娘。踢到的地方又有轻微的挤压感传来，他感到自己的腿擅自抬起来，毫不客气地蹬了蹬。

“哈哈哈，安安这么精神呀！谁说我怀不住你的，你看你的力气多大呀。”

阿娘？安安？

感受着蹬腿的地方传来轻柔又有规律的轻触，魏无羡想，这莫不是变成了哪家夫人肚里的孩儿？

什么情况……我莫不是没来的及喝孟婆汤就投胎了？这么快的么？说好的乱葬岗里无法超生呢？

“安安，安安，你要平平安安的出生呀，就算爹爹不要你，阿娘也疼你好不好？”

得了，我还是个没爹的可怜娃儿……

魏无羡还没哀叹完，轻微的晕眩感传来，胎儿太小，不一时已是睡了。

“安安，你看，下雪啦！”

……

“这个雪人，白白胖胖的，安安出生后会不会是这个样子？”

……

“安安，你出生的时候，就春暖花开了。”

……

他蜷缩在这片安逸的黑暗中，不辨昼夜，不知时间，迷迷蒙蒙里听到那个温柔又快乐的声音同他说话。身体会时不时伸伸胳膊踢踢腿，时而惹得那个好听的声音惊呼一声，然后又银铃般地笑个不停。

魏无羡又一次“醒来”，异常的安静——那个姑娘，或者说“母亲”似乎是睡着了。比平日暖了几分，应该是睡在午后的暖阳下面。岁月静好。

然而有模糊的对话从远处传来。

“小姐……孩子”“……不知羞耻……”“关起来……”“疯了……”

微微的晃动传来。是母亲轻轻侧过了身子，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惹得他也感到和常日不同的烦躁。

胳膊腿儿又不受控制地踢打起来。

“安……安安，疼，别闹。”

她在疼。

但是手脚并不受控制。

魏无羡恍然——我不是这个孩子。

即便是能听，能感受，可是在听到那些隐隐约约的议论时，他只会泛起心痛，同情，或者还有一点愤怒和好奇。可又有另外一种感觉从胎儿的心里泛起，是因为母亲的反常而产生的不安，恐慌，还有烦躁。尚未出世的婴儿不知排解，只会一个劲地挣动着四肢，丝毫不顾母亲的呼痛声。

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有惊呼声，有怒骂声，也有关怀声，安抚声。

“都说你怀不住，三、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那人偷偷下了红花，你还不如让它那时候流了。”

说话的人离得很近，魏无羡感到自己不安的动了动，可他刚才动的太厉害，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是我看错了人，可是安安有什么错呢……他不要安安，我要。他不是个好男人，但我想做个好母亲。阿娘，你最是疼我懂我……”

叹息声。

疼惜声。

似乎还有大夫的叮嘱声。

但是腹中的小家伙累得狠了，只迷迷糊糊听成嘈杂的一片。感受到母亲渐渐舒缓下来的身体，也就安安稳稳地睡去了。

……

…………

不知是未出世的孩子本来就睡得多，还是困在婴儿体内的自己有意识的时间比较短。总之，魏无羡有感觉的时候，身边已是充满了一阵冷过一阵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