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点了点头，正色道：“恐怕就是如此了。这些人想要让大司马和朝廷之间相斗，他们好从中渔利。”

两人相对而望，却始终想不出是什么人有这种动机。想到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桓温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能够串联起贩夫走卒和高门大族的，莫非是天……师……道？”郗超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桓温唬了一跳。天师道只不过是一群道士，但是他们的信徒不少，而且不管是高门士族还是普通百姓，都不乏天师道的信徒。琅琊王氏就是其中之一，王珣始终没有猜测这事是天师道干得，莫非……桓温越想越是心惊。虽然郗鉴和他的两个儿子也笃信天师道，但是郗超却是信佛的，所以郗超也可毫无顾忌地猜测是天师道。

“天师道确实有能力散布这些流言，只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桓温迟疑道。

郗超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道：“天师道的人，终究也不是神仙，他们一样要食人间烟火，一样有族人需要出仕。若是背后有人指使，天师道的人出面做这些事就顺理成章了。”

桓温点了点头，脸色阴了下来。天师道在江南民间势力甚大，怎么会突然盯上自己？想要对这些人动手，会遇到很大的阻力，搞不好就会在江南掀起一场叛乱来，这可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嘉宾，你说这会不会是建康的君臣在其中作祟？”桓温问道。

这次郗超几乎没有犹豫：“不会是他们。现在建康的君臣应该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触怒了大司马才是。现在司马氏无拳无勇，不会主动向大司马挑衅的。”

桓温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他想要一步步地夺取司马氏的政权，却不想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让秦燕两国钻了空子。既然不是朝廷的人暗中使坏，单单是民间的势力，就容易得多了。

“我意，是严查造谣毁谤者，嘉宾以为如何？”桓温问道。

郗超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若有官府出面，一定会弄得鸡飞狗跳，人人皆知。而且，地方的佐吏为了维护乡党，必然会敷衍了事，也难以查出什么来。”

桓温拍了拍额头。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了，桓温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保证自己的政令都能贯彻下去。皇权尚且不下乡，他桓温虽然是大晋第一权臣，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啊。

“依嘉宾所说，我们只能亲自派人暗访了。只是如此一来，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不说，真要遇到棘手的人，也难以去查。”桓温道。

两人商议来商议去，决定由官府正面调查和暗访结合来调查散布流言者，至于能起多大的作用，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郗超道：“既然已经动用了大量的人手，我们干脆顺道也把那件事情做了。总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说起来，郗超也是流言的受害者，上次有流言说自己私自换了父亲郗愔的信，惹得父亲来信询问，到现在还不愿意搭理自己。

桓温眼中闪过一阵狠色，暗道：“我不好受，你们也别想着好受，也让你们尝尝流言的滋味，等我准备妥当了，就杀到建康城，让天下人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

“好，就依嘉宾之言。”桓温道。

郗超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安排，桓温突然叫住了他，问道：“嘉宾，你说散布流言这些事，会不会跟彭城刘氏有关？”

郗超想了想，说道：“刘家的商铺遍及天下，按说他们是有能力散布这些流言的。可是，以刘家父子的学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再者，建康城内议论纷纷，刘家未必有能力影响到那些高门的人。”

桓温却摇了摇头：“不然。刘义之现在到底是一方方镇，手下招揽些人才并不困难。制造流言而已，又不是真要考证什么！至于高门士族吗，我听说刘家与陈郡谢氏、南阳范氏都很亲近，和颍川庾氏也有交往。这些人家虽然未必会听命与他，真要刘家用利益来换，甚至危言耸听，这些人家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