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有些刺眼，李泓天用手搭着遮阳篷，在楼道里来回踱步，思考着该拿滕露露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在物证缺乏的情况下除非拿到非常详尽的口供，并根据那些口供，寻找到一些间接证据形成证据链，否则很难凭借残破的虫尸和自己的推断将滕露露定罪。

而且滕露露瘦弱的形象、刚刚丧父便遭到入室抢劫的案件起因、刚满十六岁的年纪和米籍华人的身份，更是会将这个“很难”，变成“根本不可能”。

从警多年，李泓天有一套精准的看人方法。通过之前二十多个小时跟少女的拉锯，他可以笃定人就是她杀的，这个嫌犯在娇小玲珑、羸弱内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残暴而冷酷的心脏。

这让李警官十分担忧。这次的确事出有因，杀的都是抢劫犯，甚至可以认为是正当防卫。

但这么年轻又可能掌握了一些神奇力量的小女孩，如果不经任何审判、惩戒或者教育就获得自由，极有可能会变成一颗长时间游荡于社会中的“不稳定炸弹”，压抑的时间越长，一旦遇到诱因，爆炸的后果就越可怕。

艰难的处境让李泓天紧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又摸出了一颗香烟。

“咋地又抽上咧？”一个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同时嘴边的香烟也被人一把夺去。

李泓天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把自己的香烟撅断，急忙喉咙嘶哑地问道：“乔局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分管刑侦，就因为明年三月退休，就不能来刑警大队啦？”老人笑着说。

“那哪能呢，随时欢迎你来指导工作。”李泓天勉强笑笑说。

眼前这个只有初中学历，十六岁接班成为刑警，凭着能破案的真本事硬生生做到昆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凤山老警察，是他在凤西公安系统内寥寥三两个真心佩服的人之一。

否则凭他的背景，也不必对一个快退休的县级公安局副局长赔笑。

“你是大知识分子，指导工作可不敢当。我来是想问问，桃源村的案子好不好办？”老人摆摆手说。

“不好办。”李泓天实实在在地回答道。

“那你手上的人，有几成把握就是杀人犯？”

李泓天斩钉截铁地说：“90%以上。”

老人沉思一下，压低声音说：“不就是个米籍华人嘛，当年米国鬼子都让我阿爹打跑咧，如果我帮你顶着压力，你有几成把握把她送去大牢？”

李泓天沉默不语。

“一两成总有吧？”

“老实说，乔局，我连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

而且这个压力，恐怕你也顶不住。”李泓天苦笑着说。

老人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放人，马上放，立即放，我命令你放。”

“乔局，您这是何苦，我不用…”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老人是为他开脱责任，将释放滕露露的决定揽到自己身上，李泓天紧皱着眉头说。

“你个娃子还年轻，我马上就蹦跶不动了，要个好名声有啥用。

你是高学历的洋学生，但我今天还就是要教你一个乖，干咱们这一行，做事一定要认真，但是脑子还不能死板，实在抓不住嫌犯的痛脚，绝不能蛮干。

就好比你抓的这人，这次放了她，一直注意盯着，下次她要真再犯案，一把就抓住手腕，送去吃花生米。

到时候也算是圆了我这个老糊涂的脸面咧。”

望着老人用手指着自己风吹日晒、枯皱的像是老树皮的脸，李泓天沉默着，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突然这个心高气傲、背景深厚的刑警队长肃穆立正，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大步走进审讯室，用尽力气大吼一声：“放人。”

滕露露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刑警大队，她摸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分钱都没带，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一脸迷茫，正在四处观望，突然看到一辆警车疾驰着驶出刑警大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