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相似的搭讪开场，与一小时前的袁娉婷有什么两样，谢照雪快被自己蠢哭，咬着牙狠掐了一把大腿。

“只有这里没人。”

夜色下湖面蒸腾的雾气裹夹着他的嗓音，仿佛一首优美的大提琴曲功放在这个以花为墙的小小演奏厅里。

谢照雪随口接了一句：“如果你不喜欢热闹，也可以早早回家啊。”

他不在意对方回答什么，只是想听这人多说两句话。

容湛坐在一整面月季花墙下的铁质长椅上，扬起了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可是Laert叫我一定留到最后，不然会显得没有礼貌。”

容湛生就一张标准的电影脸，用《朝朝暮暮》的导演张驰的话来形容，就是“他所有角度随便拍，怎么都好看”。

他皮肉很薄，凸显出精致流畅的好骨相，下颌折角干净利落。眉眼落差极大，拥有黄种人整都整不出的高眉骨深眼窝，莹润剔透的眼眸里潋滟着璨璨星光，仿佛嵌在眼眶里的两面湖，显出了一点点混血感。然而他眼形生得秀美端肃，颇有东方美人的神韵，眼稍微微下垂，瞳仁又黑又亮，眼神如同会说话，混合了忧郁、孤独和天真感，经常被导演卡着脸拍一个又一个特写镜头。挺直陡峭的悬胆鼻仿佛平地拔起的山脉，给面相增添了一大半的锋利凛冽。然而他又生了一张丰润饱满的嘴，以及多情的欧米茄下巴，顿时中和掉了高鼻基底和尖鼻头带来的不近人情。

月光柔和地笼罩着他好看得过分的脸，这一幕仿佛曾在某一部上世纪的文艺电影里出现过。

这么一张造物主亲自雕刻出的杰作直直摆在她面前，谢照雪看得职业病都犯了，忍不住就要去摸骨，手都伸了一半又硬生生缩回来，厚着脸皮在他身边坐下：“抱歉，我来这里躲酒。不知刚才有没有打扰到你。”

容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好奇地追问。

“我最近要拍一场戏，说的是我多年深爱的人背叛了我，我爱她，又恨她。但我想不通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怪不得他整晚都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整个人还在戏里，没有走出角色。

“那么她背叛你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恨呢？”

“都有吧。”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容湛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眨了眨眼睛，显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我国学不是很好，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这是几句佛偈。本意是说，世上一切的恩爱际会都不会持久，生命里会有很多危险可以使我们如晨露般脆弱易逝。而一切的忧愁恐惧怨恨之类的负面情绪，都是来自于爱。这是我听到你讲的这个故事后的第一反应，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所以说，爱会生发出恐惧和忧虑，因为背叛而产生的恨意本质也是爱的体现。我恨她的背叛不是因为她伤害了我，而是我担心因此失去她，这才是我内心最深层的想法，对吗？”

他问得十分认真，谢照雪的回答也十分认真：“对啊，人生有那么多变数，也许会像晨露一样稍纵即逝。如果没有爱，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容湛低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仿佛湖面蒸腾起的雾气：“我可以通过技巧准确传达出爱和恨这两种情绪，但是体悟还是不够深刻，感情戏总是浮于形式，需要氛围烘托才有足够的说服力，确实沦为下乘了。”

二十岁封帝的容湛评价自己的戏浮于形式沦为下乘，简直打了所有现役演员的脸。容湛大部分表演都是体验派，会完全沉浸在角色的情境里，把戏当做真实的人生。然而他15岁出道，至今保持零绯闻，一直不停工作，个人生活被无限压缩，缺乏的那些生活体验大概需要他耗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观察和思考才能补齐吧。

谢照雪想问对方一句”那你有没有好好爱过或者恨过一个人呢”，然而交浅言深是社交场合的大忌，他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