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丹果然没有食言，回到片场依然满面春风八面玲珑，没有暗中给谢照雪下绊子。谢照雪的心从嗓子眼儿落回肚子里去，继续好好干自己的活儿。

最重要的一场戏在高舒晔徒弟们的练功房里。

说的是殷准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之前，给师父师娘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

这场戏里，主要人物都会出场，并且会集中体现他们之间微妙且复杂的人物关系。

尹鸩作为一个新人和影帝影后同台飚戏，显然挑战了他的业务能力极限。于是在开拍之前唐秋闲要求他们反复对戏，以保证拍摄顺利。

场记一打板，高舒晔和容婉便全部就位了。

这场里，谢照雪给高舒晔安排了一套深蓝色戗驳领双排扣，收腰非常漂亮，西裤线条犹如刀刃，衬得他的腿部笔直狭长，对得起容湛减的那十斤重。

高舒晔负着手，依然戴着他的银丝眼镜。一束光打在他身后，莫名就有一种大师的气韵。

殷准在为师父师娘演奏他的参赛曲目，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Op.9-1。

容婉坐在他钢琴凳的另一头，闭着眼，认真品味。

她穿着decolleteSabrina小黑裙，长绸缎手套，重重叠叠的珍珠项链，裸色的RogerVivier方扣小皮鞋，优雅得仿佛一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容婉听得很入迷，她是著名的音乐评论家。当年高舒晔收殷准为徒，她写了不少乐评文章来赞美殷准的创作天分和演奏技巧。因此殷准事业上的成就和师父的提携指点以及师娘的保驾护航分不开。

“你弹得很棒，阿准，我真为你骄傲。”

“哦？婉儿，你怎么不对他说实话。”

殷准明显有点急：“我哪里做得不好，请师父指点！”

高舒晔没有急着开口。

他绕着钢琴走了半圈，踱步到殷准身边，却只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又慢吞吞地踱了回去，在容婉身边站定。

“婉儿，我在Gaddi\'s定了位子，晚上一起吃饭？”

容婉抬眸，斜了他一眼：“你这人，不好好给阿准做指导，净说些闲话。”

当着徒弟的面被妻子数落，高舒晔并不恼，只笑言：“你不是一直中意Gaddi\'s的香煎鹅肝苹果么。我存了一瓶很妙的黑皮诺，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喝的那个牌子。”

容婉抿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嘛啦。”

殷准剑眉紧蹙：“我不是孩子。”

“可你就是啊。”

高舒晔恶作剧得逞，愉快地耸了耸鼻子，有点小得意，终于大发善心，打算点拨一下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徒弟：“你弹的是什么来着？”

“……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

“肖邦啊……我还以为你在弹贝多芬呢。”高舒晔戏谑地翘起一边嘴角，“阿准，肖邦是钢琴诗人，他的夜曲之所以红了几百年，不仅是因为旋律美，更重要的是感情丰沛——你交女朋友没？”

殷准尴尬地涨红了脸：“师父！”

“我听你师娘说，你的练习时间比师兄弟们都长一倍，人家弹琴七个小时，你就弹十四个小时。这么忙这么累，想必是没有时间出去拍拖咯。”

殷准低下头不说话。

容婉拍了拍他肩膀，反驳丈夫：“阿准不是你，每个人对音乐的领悟是不同的。不管怎么说，努力总归没有错，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努力一点。至于拍拖嘛，也许人家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呢。”

殷准深深看了她一眼：“总会遇到的。”

“不过，”高舒晔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过他们，一笑而过，“如果你一直这么硬邦邦的，不仅女孩子不会喜欢你，连评委都不会喜欢你哦。”

殷准急了：“为什么？我哪里硬邦邦的了？”

“你这么急，已经就很硬了。孩子，放松一点，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有多下苦功，可是有些事，刻苦努力是没用的，要从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