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睁开双眼。

眼前景物一片模糊，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不远处仿佛有一团火光在跳动，又有一条白影仿佛在极快地绕着火光盘旋，那速度快如疾风迅如闪电，迥非人力所能及。

骇得他伸手便想去摸腰间的烂银虎头钩，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浑身酸软无力，连一个小手指头也提不起来。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在来得及用理智盘算自己结了多少仇家之前，脑子里已经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十七八个妖精鬼怪可怖的形象来。

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大侠的。

即便现在已经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银钩铁划”“武当七侠（之一）”，但儿时天天听乳母在床边把鬼怪传说当睡前故事讲的张少侠，还是被迫留下了浓重的童年阴影。

谁又能想到，俊朗潇洒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侠骨柔肠义薄云天前途无量……的张翠山张少侠，他——怕——鬼呢？

——还是怕得瑟瑟发抖的那种。 br />

比如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再被晚上的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的冷风“嗖嗖”地这么一吹，还是挺透心凉的……

不过再怎么害怕，到底还是身怀绝技行走江湖的侠客，该有的警觉性始终没有放下。

也不过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张翠山眼角余光已经瞥见那条白影蓦地停了下来，随即转头，朝自己这方向合身扑了过来。

他也不想的，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如金石，直振林樾。

夜鸟惊飞，孤猿哀啼。

这蕴含了张少侠毕生功力的一声惨叫也不知扰了山里山外方圆十里多少人畜鸟虫的清梦。

但是……为，为什么还有回音？

张翠山又复用力眨了眨犹带几分酸涩的双眼，才看清身前不远处半蹲着一人，正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显然是被吓到了。

再定睛细看之下，这人身形纤弱，容颜秀美，然而即便在身后火光的映照下，也看得出脸色苍白之极，竟连半点血色也无，显然是一名女子……或女鬼。

张少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最后关头起了作用，强行咽下了堵在嗓子口的又一声惨叫，却不是很敢再向那女子看上一眼。

目光四处梭巡间，他忽地瞥见那女子身前地面情形，心头蓦地一震，这人，这人她……有影子！

那就多半不会是女鬼了——张少侠暂时拒绝去想乳母故事中女妖、女魔、女怪乃至女仙和女神等等其他可能性的存在。

心中最大的惊惧既去，张翠山行走江湖磨炼出来的警觉便慢慢回笼了。

从下山第一天起，师兄们便一再告诫他，这江湖中有三种人最不可轻视：老人，女子和小孩。

只因这三种人体格远不如青壮男子，手中若无些独到之处，早被这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的江湖吞没了。

如今这暗夜深山，对面这女子既然敢独自一人在此，必定有所依仗……

张翠山微微皱眉，还没拿定注意如何应对，却听对面那女子已然开口道：“你醒啦？”语声清脆，很是动听，倒不怎么像异类。

他怔得一怔，没来得及接话，然而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他接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大叫？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倒是吓了我一跳！”

她边说边飞快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啧”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嫌恶之情，又复看向张翠山，郑重其事地道：“如果看到了什么，请告诉我！”

说到末尾几个字时，她顿了一顿，面上忍笑的表情一闪而过。

张翠山口唇微动，又强行止住，把想追问对方在笑什么的念头压了下去——他隐约觉得就算问出来也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女子说话语速极快，吐字清楚，却带着一丝奇异的腔调，同张翠山平日里听惯的官话与方言尽皆不同，却又仿佛曾经在哪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