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石謇之随他的祖父石忱到处游历，到达洛安后，正遇上祖父好友相邀，祖孙二人便在好友家小住一段时间。

石忱的好友姓章，中过进士，大家都称呼他章进士，章进士在洛安颇有名气，此时占据洛安的牧思怿闻其才名，多番招他为幕僚，都被章进士拒绝了。

石謇之祖父两住了些时日，朝廷的大军就来讨贼了，一听到这个消息，章进士和石忱二人月夜相邀，举杯痛哭。

“二十四年了，整整二十四年了，我和这洛安城中的百姓们无一日不盼着朝廷大军，无一日不想着回归大随，我这把老骨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只可惜你我昔日的好友们没福气见到这一天。”章进士掩面而泣，牧家父子残暴，洛安民生多艰，他们想着盼着，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章兄，等洛安回归之日，你我共去祭拜好友，他们泉下有知也会为洛安为大随而欣喜的。”石忱亦是泪流满面，“我们幼年时，大随是何等的风光，是何等的耀眼，后隆帝昏庸，牧氏父子叛乱，致使大随落此境遇，又是何等可惜。好在如今朝廷重拾信心，征讨逆贼，待天下平定，臣民一心，大随中兴指日可待啊。”哽噺繓赽蛧|w~w~w.br />

“石兄所言极是，你我二人要活的长久些，见见荣光再起的大随。”

两人彻夜畅饮，又哭又笑，如此时候，一旁的石謇之也任由祖父胡闹了。

不久，随厉联军压境，牧思怿守城三月，不敌败走，随厉联军攻入洛安，然而迎接洛安城的不是张灯结彩而是血流成河。

章进士家的地窖中，石謇之透过地窖的小孔，见到的是打着“舒”旌旗的士兵烧杀抢掠，领头的将军一脸冷漠，对账下士兵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一人赶来向领头将军禀告，“启禀舒将军，古将军传话，厉族人不满，要求朝廷的兵马撤退，城中剩下的财物均归厉族人所有。”

“撤。”舒将军下令。

血水渗透地面，落到石謇之的脸上，他机械地转向面如死灰的章进士和石忱，面无表情地问：“祖父，他们不是友军吗？为何叛军容得下洛安的百姓，友军容不下？”

为何？因为洛安城的百姓被牺牲了，朝廷想收回的只有这块地而已，因为洛安城的百姓就是厉族人出手帮忙的代价。

“因为铁骨铮铮，有仁心有品德的大随官员，早已经随着大随的荣光化作齑粉了。”

在地窖中待了十日之后，章家人和石謇之祖父才走出地窖，所见之处，满目疮痍，比屋荡尽，尸横遍野。

走出地窖的这几人沉默无言，心胆俱丧，四周又是安静无比，鸦雀无声，经历这一遭的石謇之受了刺激，发疯似的去摇醒躺在地上早已凉透的人们，他从街头走到街尾，无一人回应他的举动。

都死了，都死了，这里连一个活物都没有了，石謇之心脏剧痛，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声弱小的猫叫声把他拉了回来，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用颤抖的手把那只脏兮兮的小猫拥在怀里，温热的，是温热的，它是活着的。

断壁残垣之上，少年抱着小猫，放声痛哭，撕心离肺。

几个月后，章进士和石忱都郁郁而终。

再之后，石謇之不再四方游历，而是闭门苦读，他要澄清玉宇，扬清抑浊，把以前那个仁德的、荣耀的大随找回来，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让九泉之下的祖父和章进士得以安息。

＊

“那个舒将军是我父亲？”舒陌柔紧咬嘴唇，问出了那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问题，她抱着一丝希冀，希望从他口中得出否定的答案。

“是。”

石謇之的话打破了她的希望，她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舒陌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洛安一战后，我父亲和古怀德为什么能加官进爵，朝廷中没有人知道此事吗？”

石謇之心中滴血，还是强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满朝文武，人人皆知。”

泪水从舒陌柔泛红的眼眶中滴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