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也在那寒冷的弥留之际想过的。

就这么死去也许是件好事。

至少作为狼族，不该这么卑微地活着。

他本该驰骋在荒原上成为独霸一方的王者，而不是匍匐在别人脚下靠乞讨求饶苟活、毫无尊严的奴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夏迩宁可自己早早死去。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任务的目标是个狠厉不输娜蒂斯的家伙。

最好，她就冷眼旁观看着他死去，任凭鬼公主的计划化为泡影……

彼时，死亡临近使他头脑不再清醒，竟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忠诚的仆人居然生出了这样大不敬的想法。

但事与愿违。

他任务的目标，也就是在“命运”的安排下再度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的人出现了。

那么巧，她并不是初次见到他。

即便只是一匹狼的形态，她也依然轻易把他认了出来。

“是你！”

远远听到那个女人有些惊讶又很欢喜的语气，他勉强撩起千斤重的眼皮，隐约看到一张人群中大概随便都能找到几个差不多模样的脸蛋——看起来脾气不错但没有太多记忆点的平庸长相。

“你一定很疼吧？”

她小心翼翼，从自己残破的衣服上扯下布条做成止血带，帮他绑紧近心端，又找了一捧干草盖到身上，转身离开。

因为流血失温的夏迩已经开始打冷战，根本没有余力作出反应。

可只是那一句询问，问他是不是很疼，并没有更多嘘寒问暖，却让他在意识模糊间陡然鼻酸。

当然……会疼。

只不过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询问过这个问题，就仿佛默认他只是一个道具，一个不配拥有任何感受的物件，所以即便对谈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话题。

所有隐忍许久的脆弱只在刹那间决堤袭来，将本就绝望的少年卷入了无法自控的无助里。他就像一叶颠簸的小船，在无尽无望的海域里飘荡，看不到前路也看不见未来，直到……

直到一双粗粝但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笨拙但仔细地在他所有的伤口上擦拭、涂抹，就像是有谁终于心怀慈悲，试图将他从深远海域之中拽出来，并极尽温柔地抚慰，并不擅长却认真虔诚地给予救赎。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梦。

美好到夏迩逐渐意识清明，从昏迷中恢复感知后仍旧闭着眼睛也不愿坦率地醒来。

他眉心微蹙，伤处残存的痛楚令他不自觉发出轻哼。

“啊，你醒了啊！”

一惊一乍，那人甚至还惊讶地拍了拍大腿。

看来她也不觉得凭借自己拙劣的手法就能把人从鬼门关上抢回来。

“你的求生欲真强。”

她甚至还点着头感叹，并不居功。

仿佛面前那个原本伤到几乎体无完肤的男人全是凭他自己的能耐重新活了过来。

“……谢谢你。”只见他带着几分不耐，又像是因为力竭而艰难地睁开眼睛，虚眸透过长而浓密的睫毛看向自己，语气跟措辞完全是两种情绪。

似乎带着敌意。

“不要客气。”

她倒不像娜蒂斯那么暴躁，但凡嗅到丝毫不够服从的气息就要磨去对方的锋芒。

反而温吞得叫他感觉不到半点娜蒂斯口中所说的跋扈和任性。

夏迩叹了口气。

既然事与愿违，既然最后还是活了下来，那么他就要遵从命令，扮演好他的角色，一个不着痕迹潜伏在敌人身旁的奸细，一个看似忠诚可靠、实则包藏祸心的“搭档”。

三百年的时光对于妖魔鬼怪而言，并不是什么能够隔开生死的冗长岁月，但至少也足够漫长，漫长到让本来心若死水的少年胸中再起涟漪。

不能为人所知的他时常有些错乱。

大概是扮演时入戏太深，夏迩开始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到底是跪伏在鬼公主脚下那个卑贱如泥的奴仆，还是与李斯彤并肩走在人间界的大盛天光之下，可以偶尔偏开脸偷偷笑出一排白牙的狼族少年。

一开始他还记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