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明显传来一声抽气声。

车前火把时明时暗，药尘一双大眼圆溜溜的，盯着车前的路不敢错神。鬼遮眼和鬼打墙不同。鬼打墙多半是误入了阴煞森然的地界，在一个地方团团打转出不来，当日头一出，鬼打墙自然而然就能消散。

可鬼遮眼，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鬼遮眼里，前面明明是宽敞大道，说不得其实就是路沟悬崖。稍不留神，就会有人在鬼遮眼里横死。

进了鬼遮眼，药尘也只得肩挑重担，打起精神。

药尘驾着马车慢慢朝前行驶，坐在他身边的不羁和扫俗半点声音也没有。夜色越深，底气也慢慢沿着车轮升腾爬了上来。若有似无的烟雾将车身包裹起来，天上一轮明月又大又圆。

正是月中团圆时。

突然，右车哐哐两声巨响，坐在车中的李卫林赵观潮齐齐被震得下身悬空，又重重落下。扫俗在外一声喝起，目瞪口呆。

赵观潮李卫林福慧三人全都探出了车门，往外看去。

雾气随风而散，眼前的景象慢慢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脱离了官道，正停在一大片望不见尽头的野坟堆里。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坟头将马车团团围住。

李卫林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后边，来时平平坦坦没有半点起伏的小路，此刻布满了石块，长满了野草，坑坑洼洼的，甚至十来步开完还有两座坟头一前一后卧在路边。最窄处不过成人一臂之长。

而这样的路，两马并驱四人座的大马车居然畅通无阻的过来了。

山风一吹，李卫林遍体生凉。

赵观潮禁不住用那双清冷冷的眸子环视四周。月光一泻千里，有一股腥臭腐烂味悄悄漫了上来。药尘毫不顾忌站上了最近的坟头。隔着大小数十个野坟，一个六尺七寸高的人正背对药尘，绕着孤坟，渐行渐远。

这人离得虽远，但举手投足间，四肢好像被雾气缩住一样。它每走一步，步伐就要小了一点，动作就要跟慢一点。四肢上围绕的雾气也越发浓厚了点。层层绕绕的，若有似无的雾气聚成了白蒙蒙的一团，紧紧拷在了它身上。

药尘跳下坟头，连着往它的方向紧忙赶了数来步。突然间，一道闪电迎着药尘就劈头打下。药尘脚步一顿。再回过头时，赵观潮一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杀啊——”

金戈铁马声在药尘耳畔响了起来。四周大大小小的野坟头全都消失了。药尘眼前突兀显出了一片古战场。

战火未消，身穿铠甲的将士们杀红了眼。血淋淋的战场上，火光一片。很快，战争停了。旌旗倒在了地上，被凝成胭脂的血水打湿。

药尘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药尘侧目，一掉了头的士兵拿着滴血的大刀，正言辞友好的问着：“兄弟，你看到我的头吗？”

药尘：“……”

药尘随手一指，那士兵拽着大刀慢慢踱了过去。他的肚子被人横面划开，一边走，一边有血呼啦啦的流下来。战场上缺胳膊短腿的不止这一个。

所有的将士，哭嚎声一片，血满了山头。

药尘右手微抬，搓捻着掌中若有似无的雾气，阴晦气入体，久而成精。

只这一霎那的功夫，那些伤兵，或者说死兵，就仿佛被按了开关一般，脖颈一扭，齐齐朝药尘看了过来。

药尘心生不妙。

下一秒，果不其然，那些死兵全数朝着药尘涌了过来，找眼睛的，找大腿的，或者干脆只有下半身的。秽气丛生，群魔乱舞。药尘撒腿就跑，轻巧的绕过死兵，直奔月色最亮处。

古战场又大又宽，一眼看去，全是死兵。药尘在前面跑，死兵们就在后面追。药尘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圈，也没能探到古战场的尽头。

药尘赫赫抽着气，指尖飞快的打着结，煞气很快就被他凝结成了黑绳。药尘向后猛地一挥鞭子。死兵们倒的倒，但更多是朝着药尘继续扑过来的人。药尘连连往后退步，后脚勺突然一空，药尘仰面往后倒去。

鬼哭狼嚎声就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