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眨眼又是小年，黄语芊正陪着赫孟章布置沙盘，手中一枚泥捏的战车刚刚落在边境，外头忽有下人进来说，宫中来人传陛下口谕，让诸位大人们今年也不必进宫了，各自在家中守岁。

赫孟章闻言放下手中捏着的泥塑战马，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芊儿，陛下这莫不是还惦记着你夫君？”赫孟章问。

夫君？人家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我姐妹。

可她不能这样同赫孟章说，只语焉不详地道了声：“大概吧。”

赫孟章眉心川纹愈发明显：“……也不知陛下到底是何时起了那般心思。”

他仿佛自言自语，“这都一年了，胤京都被他上下翻了数次，派出去的人能把曦国从头到脚搜一遍……怎么陛下还放不下？”

这一年里，不论白樾如何找，就是没有一丁点儿宁雪渊的消息。

黄语芊闷着脑袋没有说话。

赫孟章看了眼自己的孙女，仿佛有话要讲，又憋了回去。

“外公，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黄语芊捋了下自己的发尾。

赫孟章说的有些心虚：“那个，芊儿啊，你看，你不妨去一趟宫中，开、”撞见黄语芊凉凉的眼神，赫孟章忽然卡了一下，后头的声音就骤然小了下去，“开导一下陛下……”

赫大将军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被这个孙女卡住了命门，连黄语芊皱一下眉头他都心疼的不行。

最初听闻宁雪渊消失的始末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那小子肯定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才悄悄跑了的。那段时间赫孟章直接把孙女儿接来了自己府上，给她派了一队新兵蛋子操练，好叫她转移注意力。

他好生关注了孙女儿大半年，见她当真没有多伤心，每日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这才逐渐放下心来。不料孙女儿没什么大碍，那位陛下却好似走不出来了。

赫孟章怎么也想不清楚，陛下怎么就瞧上了自己家的孙女婿？孙女知道吗？赫孟章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黄语芊睨了一眼自己外公。平日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在自己面前却好似见了将军的新兵，不由得又好笑又无奈。

“外公我问您，到底我是您亲孙女，还是陛下是您亲孙子？”

赫孟章一拍胸膛：“那必然你是我亲孙女啊！”

他连着哄了黄语芊好几句，那副倾尽全力逗孙女儿一笑的模样，看得黄语芊忍俊不禁。

“也罢，知道您担心陛下，我便去宫中走一趟吧。”

御天殿中，一切都维持着去年冬天的原样。西边的偏殿已经成了白樾每日歇息的地方，除了贴身的宫人，其他人都不被允许入内。

听说黄语芊求见，白樾想了想，让人将她请到了东边的偏殿中。

黄语芊刚要坐落，原以为要等上一会儿，白樾却从外头快步进来，脚下带风。他仍是那副玉冠博带的俊美模样，比起一年前更多一份成熟，只是脸上多了些藏不住的忧愁。

“黄姑娘，你来的正好。上次那个匣子孤没发现有哪里不对，雪渊他莫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藏了给孤的信，孤想出一趟宫，去宁府……”

“陛下，宁雪渊已经去世了。”黄语芊打断他。

白樾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你胡说。”

白樾反驳，“他没死。”

黄语芊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决定快刀斩乱麻：“我看着他死的。大年初一的晚上她就撑不住了，灵潭崩坏，灵力散尽，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化为扬尘。”

“你、骗人。”白樾几乎是用牙关咬出来的这几字。

黄语芊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当然是骗人的。

宁雪渊不告而别，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这些人难过，白樾这样必然不是她想看到的。况且……她那样的伤势，就连海鸣谷剑圣都救不了，还有何人能救？平心而论，她死了的几率，确实比活着大。

白樾看着黄语芊镇定的模样，心逐渐沉了下去。

黄语芊的沉默无言，不断在为她的话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