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翌日

天色尚灰蒙蒙的，刮了一宿的风，守在大理寺门口的衙役面上都有些打蔫，但仍旧立如松柏。

公廨内，豆大的灯火撑起了小室的一片昏光，书案上重叠了几摞卷宗以及一盏八宝提神茶。迟珩坐在坐具上，他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滑过一页书卷，垂着眼正认真地观书。

他的眼底有些发青，手侧也沾染了不少墨水，有的干透了，有的仍尚未，随着他翻页的同时印到了书页上。

显然，他在这里坐了一夜。

窗牖留了些许缝隙通风，忽的，一阵疾卷入，将读书灯吹灭。

是时，又恰合时宜地传入了鸡鸣声。

迟珩看了眼窗外半暗的天光，他将一沓宣纸放入了书中，然后用手轻握着脖子活动了下，便负着手走向了窗边。

这时，传来了叩门声。

“少卿，可醒着了？现下当去大堂点卯了。”说话的是即墨。

即墨向来分的很清明，公廨的时候惯来称迟珩少卿，私下或府中便唤他郎君。

“好！”

洗濯一番后，迟珩便去了大堂。

再次回到这里批阅公文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他已用过了早食，正品着茶等候仵作来上报昨日的案情。

“少卿，属下王吟墨，按例章奏事务。”

“进。”

王吟墨推开门牖走了进来，冲他行了一叉手礼后便直起了身来，他按例将近来公事禀告了迟珩。

迟珩的指尖又在书页上滑过，“知道了。”

正当王吟墨行完礼告退之时，他又叫住了他。

“近来长安附近州县可有报失踪人口的案？”

王吟墨稍作思索了下，点了点头，“新丰县呈案，三日前有位妇人击鼓报案，称自家郎君十日前往长安后便再无音讯，且与他同行的人也不知所踪。”

迟珩的手指在书案上点了点，“可呈递了失踪者的具体身份信息？”

“有的，不过积压在案牍司，属下现下便取来。”

没一会功夫，王吟墨便跑了回来。

迟珩将一卷竹简展开。

失踪者命为吴城，年四十有五，上宜县人，是个跑马车的人，平日里既载人又载物。

王吟墨一拍脑门，眼睛闪过一阵光，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他仍旧将叉手礼保持在胸前，“听说这个苦主现下便在长安，昨儿个跑到了京兆府敲登闻鼓，既然现下芙蓉园的案子已经归大理寺管了，不妨让苦主来辨下尸骨？”

迟珩认为可行，便拟了份呈文将此事交付给了他。

...

迟珩靠在坐具上，认真地听仵作唐去非禀报尸检情况。

唐去非简单地说了下尸骨的情况，根据现场寻到的两副骨盆的骨盆壁、骨质、盆上下口及腔等区别特征可判断死者为成年男性及女性。

且尸骨的腐败情况相差甚远。男肢尚存部分血肉，照现在的腐坏速度，想来遇害也不过七日。而女肢全身皮肉皆为青黑色，皮肤上有大量的蛆虫、脏物，腐坏的地方出现了水疱。用井水冲洗后可见大量尸骨露出，据此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有半月余。

唐去非说：“昨日连夜与几位仵作由着骨色及骨质硬度将两堆残肢给分拣了出来。”他解释了下‘是由男骨色黑，女骨色白。且男骨的硬度要比女骨大分辨的。’“现下已将尸骸基本拼接好了，只是两具尸体都缺了头颅的位置。”

迟珩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他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锁在了被风皴皱的茶面上片刻。

“昨日在清场后，我又返回了凶案现场，并且用石灰做标记来丈量各处发现的残肢与断手间隔的距离。”

迟珩说，昨日水候上报，不仅在两块水中陆地有，在水下也发现了两只麻袋，里面盛装着一些肢体。

唐去非保持着叉手礼，微向前躬了下身子，“奴已经将此鉴定过了，里面除了些细碎的人体残渣外，还有猪胛骨、腔骨及一些难以分辨的牲禽的残肢组织。”

牲禽？！这一下子提点到迟珩了！

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