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现下可是要回胜业坊了？”即墨问道。

迟珩毅然决然地说道：“先回醴泉坊。”

因大理寺地处开远门旁的义宁坊，与胜业坊相距甚远。为上值入朝方便，迟珩便在醴泉坊辟了除私宅。

醴泉坊地处皇城西边，紧邻西市，毗邻布政坊、居德坊。

迟珩进入私宅后，一番简单洗濯整饬。改换了道服、道冠便向书房里的暗室走去了。

长安县延康坊清平观

清平观虽小，却又长安‘第一清净院’之称。

前殿供的是泥塑三清，往日里香火还算盛。

后院里假山堆叠，青竹茂密，风一吹竹叶簌簌作响。

竹叶林后，有两人正站在凉亭内论事，一人红色衫衣，白绢下衣，小绥带，腰双佩，华气逼人。

另一人，身青衫道袍，顶莲花道冠，竖插子午簪，手秉拂尘。

“表弟此举无疑是打草惊蛇。现下都十五了，阿爷要在晦日给全长安一个交代，若是此事难全，我这太子之位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可以被罢了？”李璟让脸色阴沉，双眉紧皱，凹成了个川字。

李璟让正是着的弁服，每逢初一，十五时着手公务所穿。今日朝闭后，圣人专门在紫宸殿过问了此事，无疑给他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太子又是在怀疑某了？”迟珩看着拂动的竹叶，望着忧心忡忡的太子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信你！我不信你怎会讲绥靖司司印拱手让于你手上？我这东宫之位现下都赌在了你和这桩悬案上了。”李璟让一拂衣袖，有些懊丧。

“既是信我，那就无需多问。”

李璟让脸色愈发阴沉。

迟珩倒是一副置身事外，淡定自若的样子。

“那我问你，那个胡人明明死去半月有余，你为何瞒报是五日？此人面部尽毁，除须发外貌等特征可断为胡人外你又如何得知他是西市夹缬店的老板？”李璟让终是忍不满腹的疑惑，沉着气问迟珩。

迟珩仰视满空的云卷云舒，一摆拂尘，云淡风轻地说道：“五日前有胡人女子到京兆府报案，说是家中夫婿走失近十日，此人正是西市夹缬店的老板。至于瞒报，尚不算，只是计谋而已。现下长安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绥靖司，若是出了一点纰漏，咱们都难辞其咎。”

“人死无息，身腐体损。饶是冬令，既已过十日，也当有所异样。况依我所知，景寺在长安依有不少信众，往日礼拜之人甚广，抛尸地又在后院僧房，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抛尸地也未必是案发第一现场。况且，依我所见此人要害在胸口，血量少，加之一场雨雪，血腥全无。”

“黄雀食螳螂，也自有鹰隼盯着。太子也勿要忧思过多，以免郁郁成疾。”

李璟让盯着迟珩胸有成竹的样子长舒一口气，数次欲言但又止。

绥靖司大肆高调抓人，坊间亦真亦假四散的讯息不过都是晃人耳目之举。再者如今三王间针锋相对，若是有人暗中故意使绊倒子，必定会使绥靖司内大乱阵脚，如今之计也不过缓敌罢了。

迟珩沉声道：“这次我不仅是为了太子，为了绥靖司，更是为了长安城的百姓。民，乃国之根本。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猖狂肆掠的行为，若是不加以遏制，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人们寝食难安，长安又何以安？”

念及此，李璟让一阵默然。

万年县胜业坊十一月十六

迟珩正俯于案前看着白日仵作呈上的小册，上面详载勘验的结果。

据骨盆可断，死者为男性。身七尺，岁近而立之年。体貌特征可断为胡人。

此几宗貌与京兆府调遣的呈文上载录的夹缬店老板安如山特征高度吻合。

安如山，万年夹缬铺老板，将过而立之年。安，乃昭武九姓之一，此人乃粟特安国人。

自小便随父自西境碎叶城来长安经商，旅居近二十年仍为客籍。

值得注意的是此人与其他粟特来唐经商的人不同，秉持‘一夫一妻制’，无姘头无侍妾。